青桐真人那话,他想了又想,思量且又思量。
情琴同音,无弦之琴,出不了声,成不了曲。澈然自也明白,栀月有情难言。而他,天尊之位,意不在尊。继位之战在即,青桐真人且特意提了太清河,便是告诉他,该是离开鹿岭的时候了。
但他,却不愿就这么离开。
「澈然,鹿岭王不会不知道太清河,你现在不走。」
天际一轮满月,澈然倚靠在东阳居外,一棵迎月光的树枝桠上,掌间转绕着八颗微型气团。他不能幻出和青桐真人一样那八颗远超过他修为的气团,却能按照比例和气形,仿一组小的。这组气团,不能练剑,却还能观察。
他耳边,则传来寰明的话声,寰明已经催促了好一阵子,急着要他出鹿岭。「云飞已经出翼山去接你,也该到了鹿岭青野近郊,你不要再耽搁。」
云飞。乔木家的少将,并不如寰明同他相熟。澈然听了听,并不作声。他绕着气团,笃定地应道:「寰明,再给我,三日。」
翼山战族需要点时间,他和栀月,也是。倒不如将且先这么待着。
青桐真人离岭,鹿岭王只客套地让人来传话,延留他参加栀月的封神仪。他本以为,那表面的借口之后,王室会很快有动作。但他等着,东阳居只来些王属侍从暗里盯着xue居,并没有别的动静。他至今不出岭,鹿岭王多半也清楚,为了栀月,他是走不了了。
前头他xue居口,传来一点刻意放轻的声响。
澈然一凛,终止了与寰明的话声,收了气团,跃身下地。他悄声转到xue居前,有人,在他xue居里头,而这人,身手还不差,竟能靠得那么近才叫他发现。他掌间,想幻出他搁在xue居里的千守剑,却发现他那剑,让人扣了住。
或是他取剑惊动了她,xue口一人急急窜出,他一望,和她对上了眼。
「栀月。」澈然一顿,轻唤了一声。
「澈然。」她一个惊跳,赶紧递来一笑,道:「澈然,我想找你找不着,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他心里,宛如海面翻腾。
好一阵子不见,她这心智与武行,进步得飞快,她如今,倒有些难以捉摸了。「不是我该问妳么?」这只日月作息,又让人盯紧的野鹿,怎地这时候朝他这处找来。
「我。你你那些,是什么书呀?」栀月乱瞧了瞧四处,见院里石椅上放了几本书,忙转了话头,显得一副好奇貌。「山海经?」
澈然见她那鼻子红咚咚的,见了他,半点不提那突然的久别,面色还刻意显得轻盈自在。看来这要使计,还是不大行。
他淡淡一笑,只道:「那本,是一部凡书,记载了不少神怪异兽。」
他如今不太喜欢闷在xue居里做事,待在院里,外头动静听得分明,院里那桌石案,日间用来读书,光线还挺好。
「神怪异兽啊。」她好像已经想不出什么话好说,紧张得不自觉又卷起了衣带。澈然望了她一眼,往前几步,牵了她便往xue居里走。「红漠之地,仙界能掌握的不多,凶兽多繁,却常入凡作乱,这凡书真真假假,能略读出些蛛丝马迹。」
「唔,凡界听起来真好玩。」栀月心不在焉,胡乱应了声,有些着急的拉住了他:「澈然,你,你同我去个地方吧。」
「妳没入过凡界?」他笑了笑,仍是往xue居里走。
「嗯。」她晃到他跟前,占进了他目光,睁大了眼道:「鹿岭不问凡政后,我们这些小仙,便不规定要修习这凡界之事了,何况,老仙总道仙凡殊途,我远远瞧着。」
澈然挑了挑眉,她眼睛转了转,大叹了口气道:「好吧,是和雪鹊去过那么一回。但那二三百年前,我还是只褐身小鹿,让凡人逮个正着,差点没做成鹿rou汤,让姊姊救回来,只挨了一顿打。」
「凡界说来复杂,妳这等少根筋的仙神,还是挑地方去吧。」澈然瞧了瞧她,好奇笑道:「妳兴冲冲跑来,想找我谈天么?」
栀月勉强一笑,赶紧道:「我,好不容易溜出来,自然自然想去个地方。」
「好不容易溜出来,不是为了我。」澈然轻叹一声,假意皱起了眉。
他想,要不是鹿岭王放了人,她这冒冒失失的,又怎溜得出来。
「我。」栀月陪着笑道:「不就是找你一起去么?」
他笑了笑,故意道:「二殿下,三更半夜的只你我二人,化了仙身还没人教你,这月黑风高,莫要同男神出游么?」
「喂喂澈然。」她让他讲得一阵脸红,怯生生的微低着头。一咬牙,一双已经有些焦急的大眼shi润,抬上来瞧他。「你求你了,陪我去吧。」
那秋波般的鹿眼一望,鼓锤似的往澈然心上咚咚敲去。她压抑的双眼里,已许久不见从前在雨中,在她望舒岩时,那清澈的星光。
他望着她,静默了片时,消化着如浪拍岸,又化成泱泱大水一般的情心。
「澈然。」栀月见他不答,一双眼倒好像火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