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辞别笙箫。我是这么理解的。
好文艺啊。不像我,就简单一个媛字。
我妈爱读诗,其实她也不懂什么意思。也许是从某首或词里摘取的吧。
我觉得是此生。辞笙辞笙,念起来多像啊。
他看着她。她笑开了颜,眼波流动。
一切都很简单。他想。
*
八月,他回到故乡。
陈辞笙下车时,一只鸡撞上来。他低头看它。老半天,大眼瞪小眼。他踢它一脚,它咯咯咯地跳走。
日头正盛。他打开后备箱,将东西一箱箱搬下来。车里冷气很足,待久了,才下来一会儿,就出一身汗。
他听到一阵拖鞋的吧嗒声。
有人远远地跑来。
啊,你回来了!女孩的声音年轻、充满朝气。或许这么形容俗了,但久别重逢,莫名感到陌生。
他放下箱子,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接住她。
高考完了?他的汗顺着下巴滴落。她的脸也汗津津的。
是。顾媛抱住他的脖子,在外头赚钱了没?
少女饱满的柔软,压着他的肩。陈辞笙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唾沫。面对觊觎多年的女孩子,实在很难没有反应。
可是不能吓到她。
考得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怎么个行法?他拍拍她的背,示意她下来。
我填了你的城市的大学。她调皮地吐吐舌,跳下地。
陈辞笙捏了把她的脸:行,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带你去外头玩。
手指上,是绵软的触感。
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好。顾媛拍了拍他的车尾厢,新车不错。赚得不少吧。
都是小钱。陈辞笙上了车锁,弯下身去抱箱子,给nainai带的保健品、药,还有一些零食、牛nai,是给你的。
顾媛低头看:这么多啊?
难得回来一趟。陈辞笙说,来,帮个忙。他走在前头,穿过马路,问,这么久没见,你想我没?
最近修路,路上铺了碎石,他长长的身影被切割、弯曲。
她一直盯着脚下,轻声说了句:想。特别想。
很不好意思,但知道,他肯定听到了。
陈辞笙没回头,他眨了下眼,有点痒。像是有昆虫的触须,那么轻轻地,挑了挑。
陈辞笙去厨房洗手,水哗哗地流着,他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沾shi了额上的碎发,软软地搭下来。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没一会,水汽蒸发,面上一片凉意。他抬眼,阳光刺眼,眼前一片蓊郁。
他穿过堂屋,走出房子。
他看见顾媛站在坪里,短裤下的腿,白花花的,一点也不像常年待在乡下。
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顾媛的nainai挥着连栈,上头的短木棒咯吱咯吱地响。木头砸在干燥的豆壳上,啪,啪,干脆而又沉闷。
老人家停下来,撑着腰站着,她气喘吁吁地说: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没事,正好有车。陈辞笙说,收了多少斤豆?
没多少,还有些在地里。
等以后顾媛出息了,这些农活就别干了。你年纪也大了。
放了这些事,可不就没事干了吗。我盼着顾媛到时候给我生个曾孙。
顾媛最爱听他们话家常,听到这里,几乎跳脚:nainai你说什么啊!陈辞笙瞥了眼她,说,她年纪还小。
老人家笑呵呵的,皱纹纠结在一起,小什么?快十八了。我们那时候,十八都抱俩孩子了。
陈辞笙最后只说了句时代不同了,老人家便又挥起了沉重的木块头。
一下一下。像那个时代的回音。
陈家近几年没人住,全赖顾媛nainai照应,才没断水断电,又拾掇得干净,让他一回来就能住。
顾媛跟陈辞笙一块进屋,听见他说:nainai身子不好,你在家,尽力帮她做点事。
我倒是想啊。她翘起嘴巴,她说我是读书的娃,这些粗活不能干。
陈辞笙看着她。她小时候时,nainai常说,她嘴巴翘得能挂油灯。
他忽然把她抱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风一瞬间停住了。
夏蝉在树枝鸣叫,青蛙在青禾上跳,咕呱咕呱地叫,nainai打豆子的噼啪噼啪的响。还有她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她怎么会觉得安静呢。世界这么嘈杂。
这一隅,风都悄悄的。像害了羞,打个旋,又钻出去。
那年夏天。
男人蹲在地上,天气燥热,泥土里的水分蒸发殆尽,地面开裂,缝隙里寸草不生。
他脚尖前的黑蚂蚁排成一排,也不知扛着什么食物残渣,慢慢地经过。
她放学回来,才知道他母亲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