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勋
我是个怯懦的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六岁的时候,我打翻了亲戚家昂贵的古董瓷瓶不敢承认错误,羞红了脸向大人们谎称是猫撞的。
十岁的时候,我渴望和那些男同学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然而还没走到网吧门口我就心虚地转头跑回家了,生怕被母亲发现。
十五岁的时候,我期末考试参与作弊,却因为不想给老师留下坏印象,最终让传答案的前桌一个人背黑锅受罚。
十八岁的时候,我在毕业前夕写好了情书想递给常考文科年级第一的那个女孩,可当我走近她的时候突然失去了勇气,那封情书至今也未能送达。
我永远小心翼翼,活在他人的赞誉与器重里。
我不想被亲人们厌恶,不想被老师们厌恶,更不想被心仪的女生厌恶,为此,我暗自担惊受怕了二十余年。
这就是我后来爱上周数的原因。
周数的性格与我截然相反。尽管我们有着糟糕程度不相上下的原生家庭,她却没有落下类似的后遗症。
她从来不惧怕被别人厌恶,甚至敢任性自私地、肆意妄为地做出某些令人厌恶的举动。
人总是缺什么爱什么。
我缺少的,她正好拥有;我在乎的,她正好不在乎。
如果不是发现周数和她姐夫有不|lun关系,恐怕我会甘心一辈子纵容她的坏脾气。
陆庭勋,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约会吗?
周数倚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余盈盈给她端来的热茶,神情悠闲得不像是要和我谈分手问题,反而像是登门找老朋友叙旧。
我当然记得。
那天是我在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认识你。
你主动约我出来,我以为会是寻常情侣之间的逛街吃饭看电影。然而不是,你带领我来到一所体育学校的对外开放Cao场,然后跟我说:
陆庭勋,我们在这里安静地坐一下午吧,谁也不要说话,就吹吹风,再看看风景。
清爽凉快的Yin天,下午没有落雨,只有黯淡压抑的浅灰云层笼罩在我们的上空。秋风裹挟着chaoshi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脸上也shi冷冷的。
我们坐在Cao场观众台上,一整个下午谁也没开口说话,就这样宁静地肩挨肩度过了五个小时。偌大的Cao场上没有旁人,我们坐在高处俯瞰这片广袤平整的地面,也仰望头顶Yin沉凄厉的天空。
那一瞬我在感激命运。
人生来孤独,对孤独的诠释有成千上万种。而我们,在冥冥之中竟对于孤独有着同样的注解,彼此相通灵魂世界。
这世间,懂比爱更值得珍惜。我们远远不止是相爱的人。
当天晚上,你约我去酒店开|房了。
我表现得不知所措,进入酒店房间后更是手忙脚乱,紧张到发汗。你那晚前所未有的温柔包容,原谅我的生涩与莽撞,并耐心引导我步入真正的成年人世界。仿佛我才是那个刚满十八岁不久的人。
可是周数,你为什么会那么娴熟,为什么在第二次约会就要和男人上|床?
究竟是谁把你教成这样。
就算记得又怎么样,我朝着周数冷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留恋。
周数静静看着我的眼睛,指向余盈盈:那你爱她吗?她以后会成为你的下一个过去吗?
余盈盈也看向我,她的右手覆在肚子上。
我顿感压力倍增,被逼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会。我心虚地说:我和盈盈过年就会结婚,以后也会一起抚养孩子。
你信他吗?周数轻蔑地问余盈盈。
这份轻蔑,完完全全针对的是我。
我当然信。余盈盈或许比我更心虚。她至今不信任我,是我活该。
行,那我们就分手吧,陆庭勋。周数将瓷杯放到茶几上:以后各走各的路,别互相纠缠我对你很失望。
失望,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
你只不过是今天发现被人背叛,所受的Jing神折磨也仅仅在今天。但是我呢?你知不知道我煎熬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曾经体会多深刻的绝望。
周数,你他妈以为我就不失望吗?!我骤然之间怒不可遏,甚至吓到坐在我身边的余盈盈:你和你姐夫那点破事,能瞒着谁啊?同时和两个男人不清不楚,你很得意是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有魅力,能把男人们骗得团团转?你姐姐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勾当?我为什么后来会爱上余盈盈,就是因为她比你善良太多了!周数,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自私的女人!
你太贪心了,怎么能谁的爱都想得到。
凭什么人人都要爱你这种下贱货色。
多亏有你,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恶毒。
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要忍到现在?周数丝毫不乱,没有流露出半分愧疚。
你该哭的,周数。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