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晚一时被梗在舌尖上的瓜瓤噎得没了声,等他费劲吐掉那碍事的东西,哪里还寻得着沈天霜人影,亭晚又气又急的杵在原地直跺脚,最终却因着沈天霜方才亲昵的话语而笑出了点点泪光。
“笨手笨脚,右边一缕头发垂下来了,散开重新梳。”
四更天的一场骤雨,打得殿外残红满地零落泥里,亭晚面对此情此景尚来不及感怀,沈天霜就开始催促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洗,睡梦中出了一身的热汗,我竟现在才发觉。”
“昭皇侍,您瞧这个怎么样?”亭晚退到偏殿取出一件藏在箱底的月白色长衫,有一回朱云若来探望沈天霜时见他正好穿着,不过是随意夸奖了句:“江南新送入宫的这批衣料倒是和天霜颇为相配”便把沈天霜
沈天霜手捧本书,悠哉悠哉的靠坐在玉华宫小花园里的葡萄藤下慢慢翻看着,偶尔读到趣处时还会不自觉的轻笑出声,一副怡然自得的逍遥样子。
“昭皇侍,您想好究竟要穿哪一件了么?”亭晚气喘吁吁地抱出柜子里最后一套衣衫,沈天霜换上后仍觉得不甚满意,一把将它扯下来扔在床上,无比嫌弃道:“造办处那群饭桶的品味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花花绿绿尽是些辱人眼目的俗物,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朱云若走出院门的时候正好和前来向贺兰成道别的贺兰玥擦肩而过,两人谁都没有停下亦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不过朱云若清楚知道,今夜过后有些事情无论好坏都可以暂且告一段落,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会是个久违的好天气。
“……”
亭晚点头应是,退出去后很快又端了盆水回来服侍着沈天霜用完,想要扶他去床上继续歇着时却被他拒绝道:“不必了,你替我梳头吧。”
亭晚悄声进了寝殿,刚想挑开床外幔帐唤醒沉睡中的沈天霜,却见他已自行走出来坐到对侧的铜镜前不满皱眉道:“这才刚过卯时,你便过来搅人清梦,真当我不会罚你是不是?。”
“只怕她早就死在贼人的暗算之下,哪里还有命回到长京城来继续做她的便宜皇帝。”沈天霜伸手掏了掏快要被亭晚念叨出一层老茧的耳朵,接着从盘里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去皮葡萄向上抛入嘴中,完全不将亭晚惊慌失措的戒备姿态放在眼里。
证……”
“你手艺怎么退步的这么厉害,连个端正点儿的发髻都挽不了。”
等亭晚手忙脚乱的为沈天霜打理好头发,天色早已大亮,“昭皇侍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亭晚举着把小镜子在沈天霜身后转了半天,再无可挑剔的他才轻轻哼了哼:“就先这样吧,好歹能看过眼了”,亭晚长舒口气,心道能让沈天霜说一声好可真不容易,却不料这才是今日磨难的开端。
“啊?”亭晚愣住了,不明白沈天霜今日的态度为何如此反复无常,甚至比往常还要难伺候许多。
“不要那座俗气的金冠,换个白玉的来。”
皇帝御驾回銮当日,亭晚起了个大早,想着要为沈天霜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叫几个月没见到他的朱云若眼前一亮,起码不能输了才立下大功一件的贺兰成太多风头。
沈天霜白他一眼,“你笑什么?”
亭晚实在不明白沈天霜怎么又无缘无故的针对起朱云若来,心中不平之下张口欲要反驳他道:“奴才看您平时穿着这些俗物也没哪里不妥,怎么偏就挑了陛下快回宫的节骨眼上……”时脑袋里却突然灵光一闪,直接乐出了声。
“昭皇侍您宅心仁厚,哪里会同奴才一般计较,奴才是看昨夜下了场雨,怕屋里闷热您睡不好,想要开窗透透气,不成想把您给吵醒了。”亭晚听沈天霜语气很是不善,脸色也难看得紧,显然是起床气正在头上,也不敢实话说出自己的本来目的,只能赶紧扯个谎暂时唬住沈天霜,低头跑到一旁支起了窗。
☆、冷落
沈天霜不耐再听亭晚废话,干脆拿起一牙甜瓜塞到他口中堵住他嘴,笑眯眯的道:“好弟弟,这西域进贡来的鲜果可美味得很,你慢慢吃着,我有些乏了,先回去睡一觉。”
“也正好可以让陛下顺理成章的除去冯央这个暗中勾结废太女的心腹大患。”剩下这句话,贺兰成埋进心底,伴随着朱云若离去的脚步声消于无形。
“昭皇侍,您不能总是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话,您可知在这吃人不眨眼的巍峨深宫当中,有多少人都在明里暗里时刻注意着您的一举一动,您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无……”亭晚心有余悸的打量着周遭动静,暗自庆幸还好沈天霜一贯不喜欢旁人伺候,只许他一个亲近,不然这番话要是叫别的宫人听了去,且不知要闹出怎样一场风波。
亭晚取了盘冰镇好的瓜果过来与他消暑,沈天霜正在兴头上,未曾注意,直到手中的书一下被人夺了过去,他才懒懒抬起眼皮向上扫了一眼,便又听亭晚开始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自己道:“昭皇侍,陛下马上就要回宫了,您怎么还是这般无所谓的淡定样子?宫里到处都在传闻此番陛下在太岳山上遇险,要不是皇夫舍身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