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两位家主离世后,春晓便遣散了大半下人,只留下一些忠仆维护府邸,不教它破败得太快。
即便如此,再次推开那扇朱红大门埋入的时候,春晓还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曾经辉煌雅致的朱红雕梁中被燕子筑了巢,影壁在风雨的侵蚀下风鸟虫鱼的花纹逐渐褪去,一路走来,除却满庭秋叶落满,尽是空空荡荡,久未修理的花草树木在园子里疯长,繁盛又荒芜。整座宅邸都安静着,楼台水榭经年至今,朱红褪去,透露出一股寂寞的意味。
春晓在莲池便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夏天已过,晚秋萧索,漫池接天的莲花已经谢了,残叶枯败地耸立在浑浊的水中,一袭白袍站着灰尘的长身男子躬身在池边,慢慢地洗手,垂下的眼睫纤长,侧颜清致又安静。
小叔叔。
她低呼了一声。
那掬水的公子侧头过来,俊逸出尘的面容毫无改变,身后是一片荒芜的园林,睡凤眼微微睁大,唇角忽然扬起了笑容,软软。
谢岑丘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缱绻地打量,过来。
春晓走过去,也细细看着他的模样,看到他如今形容狼狈,冠发也不齐整,却依旧眉眼清雅,浑身散发着矜持高贵的士人风采,似乎毫无不为外物拘束。
谢岑丘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下颌顶在她的发顶,嗓音微微颤抖:好久不见,我一直在想念你。
她等他情绪平复些许,才从他的怀中出来,问道:你去了哪?我以为你与二叔叔都已经死了。
她垂眸,避开了他的眼睛。
谢岑丘的手掌在她的发顶抚摸,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将这些年的份都摸回来,软软不知道,小叔叔受了大委屈。他低声喃喃,似喟似叹。
春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给谢殷风委屈受?
莫非是谢家列祖列宗从下面爬上来,将您教训了一顿?她微微压低眉头,我以为小叔叔已经将我抛下了。
我怎么舍得?他又将她抱住,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托起她的脸颊,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小叔叔此番为了逃出来见你,可是遭了大罪,险些真要丧命。
你去了哪?
春晓又问,她总觉得这三个男人出现的有些不对劲。
她想起了她上次离开这个世界后,不过七年整个大梁就被不知名的力量颠覆,导致她任务失败的事件,她隐约觉得和谢岑丘的失踪有关。
谢岑丘默了默,纤长白皙的指节在春晓眼下擦了擦,不说话。
告诉我。她故作气恼道,难道你连这也要瞒着我?
他轻声叹了口气,目光看向楼阁飞檐的远方,软软可见过阿岙了?
她一怔,点点头。
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
你说不出口,便由我来说。
一道威严冷冽的嗓音响起。
春晓偏过头,看到了站在桥上的男人,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剑,神色微微沧桑,冷峻的眉间皱成川字,目光冷冷地从谢岑丘脸上扫过,落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坚定,声音沉着,带着微微的怒意:五年前,我在南疆平乱,误入山林瘴气,受困于内,本已找到出路,却被一群乱党挟持。而那群乱党之首,就是谢春岙!
那逆子在失踪的时间内不知有什么境遇,不仅神智恢复,甚至起了谋逆之心。他将我困在地牢,勒令我助他推翻陆氏
谢关元当时自然是不肯,不仅不肯,还日日批斗他狼子野心,大逆不道。
而不等谢关元说完,谢岑丘忽然接过了话茬,道:于是二哥就被关了五年,直到一个月前,我将他从牢狱中救出,两人冲破围追堵截,九死一生,回到了长安。
谢岑丘聪明地省略了一部分往事。
而春晓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省略的那部分上,她只是怀疑地问道:阿岙怎么可能会是乱党,若你们不愿说,也不必用这种话术来欺骗我。
虽然他很聪明,但是他根本没有谋反的动机。有她给他安排的前程,春岙根本不缺荣华富贵,完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更别说囚禁长辈。
谢关元见她一脸怀疑,眸子怒得眯了眯,斥道:谢春晓,你竟不相信两位叔长?这些年难道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吗?识人不清,糊里糊涂,究竟是如何坐上太后之位?!
春晓被骂得懵了一下,来不及发火,谢岑丘震惊了。
谢岑丘惊声道:陆骊龙那贱人已死了?
谢家被陆氏皇族掘了祖坟,先辈尸骨被挫骨扬灰在松洲大江下,至今不能安息,如今陆氏永正帝英年早逝,也算是天理报应。
她怒目看向谢关元,无凭无证,本宫为何要偏信你一面之词?谢关元,如今你不过是个已死之人,这就是你与大梁太后说话的语气?
谢关元一身黑衣劲装在秋风中猎猎,气势似冰,谢春晓,这就是你与二叔叔说话的语气?
他骂道: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