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家庭有个骄纵跋扈的堂妹,即便她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小,堂妹依旧会百般针对。
那天是堂妹生日,六号办得很隆重,高朋满座,她发着高烧陪了一整场,最后在拆礼物环节忍不住了。
那天嗓子已经哑了,头也是天旋地转,她说:“我生病了不舒服,能先上楼吗?”
她听见堂妹发火:“真扫兴,她以为她是谁啊?住在我家的寄生虫,还有脾气了!?”
云欢停了脚步,她问:“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我可以——”
“谁稀罕你陪?弄得像我在求你似的!”
“……”
那时她便觉得,说出“你”,带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从那天起,说话的度变成了考量。
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海里走无数遍可能。这句话,会不会让他们不开心、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或者会不会不喜欢她。
她要用很多的力气、很敏感的心思,才能让自己在陌生的环境生存下来。
就像手里的黄叶,她要保持住华丽,不然等烂漫的春褪去,她便成了枯黄的地被,任人踩踏。
这便是这么多年寄人篱下,带给她的礼物。
“他们都是朋友,朋友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感受、情绪。”裴颂辞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儿,“和人相处不必如此顾虑,他们都很喜欢你。”
云欢苍白地问:“可该说些什么?就像今天一样难堪的场景,我们会有争端、吵架、隔阂。”
“当你跨过隔阂,才能奔赴山海。”裴颂辞笑着说,“若是遇上人心跨不过去的隔阂,只能证明他们的山海星辰不是你的归途。”
“——阿欢,不必把错归结在自己身上。”
云欢张了张唇,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话像缓缓腾升的清茶,温柔熨烫开她心里积攒的皱褶。
以前的人生,爸爸妈妈不教她,爷爷只教她琵琶。
在每个人都希望她去扮演“懂事听话”的路上,第一次有人告诉她,那些她小心翼翼斟酌过的语句,原来是可以脱口而出的。
那些小心翼翼,不该是她的错。
院里起风了,风卷着满地的金黄流浪,最后拂起少女垂在耳边的发梢。
云欢有些不喜欢这阵风了。
砂砾进了眼睛,弄得她想哭。
“我……”云欢揉着眼睛,声音有些哑,“你这样显得我……更像没长大的小朋友了。”
裴颂辞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眼尾,眼神温柔:
“那就留在我身边,慢慢长大。”
第41章 陷落浪漫[二更]
云欢能做表面功夫, 深层功夫实在是没有。
道理她都懂,该说的确实——
难以开口。
以前还要担心会不会玩到大半夜扰民,这几天氛围死气沉沉到可怕。
云欢这么习惯尴尬的人,都有点习惯不了。手里的琵琶弹不出味道, 情绪不对, 水平比往常差了一大截。
她演奏完, 喃喃道:“爷爷,我知道弹得不好, 刚才轮指没处理好,但我这两天我太累了……”
一反常态,平常她犯一点错误都要把脸皱着成苦瓜的云老爷子, 反倒笑嘻嘻地,“老头子我又没说要骂你。”
“啊?”云欢怔住了会, “您说什么?”
“感情在你眼里, 爷爷我就是这么个严厉的人啊?”老爷子说, “阿欢, 宁音还是有一点适合你,琴里有人情世故了。”
云欢默默在内心吐槽, 平常爷爷也没点不严厉的样子。
“以前爷爷总说你, 弹琴太完美。”老爷子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说, “去北宁一趟,能改正你这些臭毛病, 倒也是极好的。”
云欢其实不太懂老爷子说的概念。
以往爷爷给她的评价就是“完美像是机器”, 能用最纯熟的技巧去表达出一首曲子,但毛病也在这儿,她的琴无法和作曲者感到共鸣。
讲白了, 就是机械。
她对曲子的感情理解,多半用于老爷子死命灌输理念,和她死命练习揣摩。
云欢问:“可我刚刚明明弹错了,也没有以前弹得好。为什么会是进步了?”
“很多曲弹不好,是人生阅历和经验。你出去走了一趟,可能认识了新朋友,学了新知识,阅历增长,对曲的理解也自然更通透。而且,谁说你进步了?”老爷子睨了云欢一眼,“知道自己弹错还不好好练?”
“……是,爷爷。”
老爷子嘱咐道:“在宁音能学到东西是好,不该玩的不该去的,不要让自己分心,明白吗?”
云欢:“嗯。”
现在爷爷算是默认她可以在宁音上学了,可一旦爷爷知道她在Trap玩流行摇滚,她会当场被打包回南汀,回到那个小寺庙里面壁思过。
电话结束,云欢把琴收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