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酒局硬是被李白这厮给破坏了,那些莺莺燕燕就像是聒噪的喜鹊及燕子似的,一点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瞧主人座上的东主,脸都黑成锅底了。
偏偏李白那厮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形,眉眼带笑的朝自己走过来,手上还举着一杯浊酒。
“在下李白,字太白。这位公子,可否赏我李某人个脸?” 李白这个家伙还是同上辈子一样,极好美酒。他好酒的程度,可是达到了自称酒中仙的地步。没想到重来一世,自己还有机会与他对酒一杯。
恍惚间想起上辈子的一堆破事,杜甫再怎么看李白也觉得不顺眼了。再抬头一看,只见李白眼眸里少了上辈子的淡漠,却多了几分人间的真切,自己似乎还从其中看到了隐喻的戏谑。
也是,杜甫自嘲的想道:李白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对你热切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繁星给你摘下来,可待这份热切退去,他才回到了原来的自己,那么孤傲得不可一世,满怀都盛满家国天下的李太白。自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杜甫微微笑了笑,遗憾道:“真是对不起住了,本人不胜酒力,方才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话毕,他的身子便晃动了一下,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仿佛真是不胜酒力一般。
李白对他的态度似有些讶异,手上刚准备递出去的动作都静止了。高适一边在旁给他扇风,李白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大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公子的身体若是承不住,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李白的这番话,杜甫始终没有勇气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只是笑着道了声好。
高适扶着自己往客栈渡步回去,一路上,想起李白那副熟悉的模样,自己的心里却突然难受了起来。难受得就像心脏都被捅破了,冷风在其中无情的穿梭。这个感受,就和上辈子自己在舟中死前的那份失落感一样。
自己和李白相差了十一年,这十一年,就像一个死去的诅咒一样,谁也无法逃脱这个轮回。
上辈子,李白跟自己分别了以后,再次相见,已经是十一年后了。而李白跟着永王造反,兵败、于浔阳入狱,这一别,就再也无法相见了。而自己,也在十一年后,缓缓逝去。
思及至此,自己又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周围的冷风极冷,冷得自己都哆嗦了起来,无论高适给自己裹了多少层衣裳都一样。
这哪是风冷,分明是自己的心冷。
()方才饮下去的酒借机在胃里翻腾了起来,难受都不行,只想在这大街上随便寻一处角落躲进去,再也不出来。这样迷迷糊糊的,眼睛都快看不清东西了。
李太白啊李太白,这辈子,莫要纠缠不休了。
”这位公子?”
“是青莲居士啊。”
()“他怎么了?”
“喝多了.....”
杜甫已经看不清事物了,一股久违的睡意涌上心头,就跟上辈子濒死的那份感觉一样。奇怪的是,自己不久便感觉不到了寒冷,浑身都被温热给包围得暖洋洋的。依稀间听见有人在对话,可惜自己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这哪是喝多了,分明是发烧了!”
昏睡前,只能记住那句有些清冷的声音,还有周遭莲花的香气。
杜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有母亲温婉的面容,有父亲严肃却不显威严的面容。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粥。
母亲灼热的身躯拥抱着自己,眉眼之间都是高兴及幸福,父亲过来嫌弃的看了自己一眼,嘴上说着“真丑”,却在下一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那碗莲子粥真的香,香的自己仿佛真能尝到那份滋味,满心满口都是莲子的清香。
自己满足得就像回到孩童时期,rou乎乎的手拽着不让母亲离去。
母亲则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们家子美张大啦,是该出去闯一闯咯。”
()低头一看,只见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已经是头戴方巾的书生模样了。父亲和母亲的鬓边都染上了些许白霜,父亲的面容不再严肃,母亲的面容不再年轻。
再后来,自己跪在了他们的坟前,看着他们携手离去,留下一句珍重。
()自己迈开了腿,想追上前去,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追不上那渐渐消去的身影。自己甚至因此摔了一跤,无力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流年逝去匆匆,依人不复当年。
()与此同时,李白刚想把手从床上人的手中抽出来,却听见了那人令人心碎的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