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招手,外面的衙役刚待要冲进来,却是楼下的大门口厚重的门帘被掀开,披着一身黑色大氅,容貌出众的冷面少年大步走了进来。
他走的又快又急,脚下带风。
楼下控制场面的衙役还不及反应,他人就已经三两步上了楼梯。
捕头横臂去拦。
里面崔书宁很配合,此时已经站起来准备跟他们回衙门了。
沈砚的目光往里瞥见她,虽然明知道不会出什么事,也是亲眼看见了之后才彻底放心,松了口气。
他说:“我找她,我们是一家的。”
里面的众位掌柜看见他来,一眼认出来,立刻有人上前试图化解矛盾:“崔家小公子,你来的正好,误会误会,咱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么私下谈了就是,犯不着上衙门啊。”
沈砚还没做声,崔书宁已经款步走过来,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诸位群情激动,在这里恐怕是不会给我机会好好说话的,还是去衙门借个地方一次性说清楚吧。”
她举步出门,绕开那捕头:“我跟你们走。”
沈砚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没有立刻跟着她走,转而目光冷凝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沉声质问:“你们欺负她了?”
就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弱势,所以倒是让崔书宁这样的母老虎也能跟着天然的占些便宜。
这几个掌柜本来就想仗着人多势众给她施压的,说不上光明磊落,沈砚这么一问,多少都有点心虚。
捕头刚要再勒令他们都跟着走,楼下晚了沈砚一步的梁景也已经到了,挡在了捕头面前:“赵捕头,是粮仓那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昨晚连夜去的衙门,赵捕头是见过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和此行目的的,他一提点对方就知道了这里这群人的具体身份和聚在一起的大概原因了。
于是点点头,先拱手告辞下楼去了。
贺兰青先陪着崔书宁下去了,沈砚主仆还堵在门口,鉴于络腮胡子的欧阳简看着太凶了,几个掌柜一时也不敢随便往外走。
梁景暗暗提了口气,刚要上前说话,楼下又匆匆上来一个人,是他留在衙门养伤休息的那个斥候。
斥候的神情凝重,脸色很是不好,向梁景禀报:“陈铭跟着驻军的人出城剿匪刚回来了。”
昨晚那一伙袭击他们的匪徒,二三十人的规模与驻军相比虽然不值一提,但是对普通的客商百姓而言却足以造成很大的威胁,而且他们胆敢蹿到离着城池那么近的地方杀人劫财,就算不冲着私怨,也得赶紧将他们铲除。但是梁景分身乏术,他得亲自去处理粮仓的事,就给当地驻军里自己的熟人打了招呼。
本来在苍云州辖区之内,剿匪也是当地衙门和军方的职责所在。
剿匪的队伍天刚亮就走了,梁景叫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亲兵跟着一起去了,带路顺便好掌握确切的信息回报他。
此时斥候特意赶来告知这个消息,显然就是事情出现了偏差。
梁景脸色也一瞬间更沉了几分下来:“事情办的不顺利?”
“倒也……不是。”斥候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他们以前也劫过过路的客商,剿匪的队伍出发前去衙门拿了些旧案的卷宗查阅,再根据昨晚咱们遇到的地点顺藤摸瓜,倒是很顺利的找到他们老巢,可当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陈铭他们一开始是以为他们昨夜未能成事,为了躲避官府剿杀给匆忙撤离了,但是循着足迹追击……足迹断于昨晚的江边,人……那一整个寨子,从上到下一共三十七人,除了昨晚被我们杀死的三个暗哨弓箭手,剩下的……全部冻在江里了。”
斥候说的断断续续,梁景当然也是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
他不主动追问,斥候只能继续往下说:“人全都冻在冰层以下了,昨夜后半夜又降温了,一晚上冰层就冻了老厚。一整个寨子的人,要说夜里失足落水……总不能蠢到全部掉下去。而且陈铭说他们探查现场,虽然隔着冰层暂时人都冻住了捞不上来,可是仔细观察,他们绝大多数人身上都多少有些轻伤,但绝不致命……好像都是被人赶到江水里活活冻死的。”
就算冬日里落水之后人会冻僵,很难挣扒上来,可是一伙三十几个人相继落水,还都是身强力壮打家劫舍的匪徒,居然一个都爬不出来?
这概率真不像是天定的。
梁景抿着唇,沉默。
屋子里的几个掌柜也听得入神……
他们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山匪,听说附近的一个山匪老窝被端了,他们当然很感兴趣,但是这斥候说的情况确实听着挺诡异的,总不能用遭天谴这样的理由来解释吧?
一群人在静默中面面相觑。
梁景沉默了片刻,最后却一寸一寸缓缓抬起视线看向了沈砚。
沈砚的神情冷淡,站在面前,是一副皎皎美少年的矜贵模样。
梁景虽然觉得很难接受,但他已然笃定了这就是事实,所以开口的时候语气甚至都不是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