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就此结束吧,下次若再相见,绝不留任何情面!
……
正是三月清明,西砚干燥少雨,并不像昭京一般谷雨纷纷。
而这月牙坡,开满了遍野的春花,仿佛沉酝了一整个冬天的热烈都在此时绽放。
六座微微隆起的坟湮没在蔓伸的荒草之下,无碑,不起眼,甚至经过都觉着只是一堆土,此刻多了几杯酒,多了一个人,就没那么冷清。
碧奴年年都来这里,一年两次,一次是清明,一次是忌日。六个坟墓分别躺着她的父与母,兄与嫂,妹妹,还有一个不满四岁的侄子。七年了,她孤孤单单留在世间七年了。
世间孤苦无依的人何其多,她也是其中一个。
西砚是今朝与芜国的边界地。两国止战后,重开关口,商贸互通,民众杂居,所以街上总会见到很多游牧装束的芜人。但没人想得到十年之前这里战乱频繁,生灵涂炭。亏得今上有魄力,指派四将军之首的沈端礼常驻。沈将军虽武将出身,杀伐果断,难得一份“和为贵”的信诚,所以戍守西砚,护得西砚十二郡安宁的同时,促进边关贸易和平。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记忆徐徐重合,那份恨意就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那时她才十五岁,拜得一戏子为师,往后便以此谋生。戏子虽不入世人之眼,但她不甚在意。西砚民风开放,女子并不深居简出,这倒不出奇。天下之大,总该给人一条活路是不是?
这师父是个奇人,年轻时一身武艺游走江湖,也曾名扬四海,只大起大落后心境便通透了,作出归隐市朝的决定,走上最为人不屑的行业,如今十三年有余。无儿无女,与师母平平淡淡过着,师母又是母亲的同乡,故而送她去学艺。这师父来的兴趣,时不时教她一点武功,她身子架灵活,自学成才,竟也成了一番好功夫。
一家七口过得很清贫,也算和和美美,无风无浪。
她仍记得对母亲说过,若是没人娶她,她便守着父母过一辈子。然后母亲点着她的鼻子说:“我的碧儿生这么美,怎么会没人要呢?”于是妹妹也在一旁咯咯咯地笑。
那日,她回来了,像往常一样。
远远便看见家门四敞,门栓寥落,血腥气扑鼻而来。
她一路颤抖哆嗦,一路压住心中的不安。
直到看见里面,有刚从镇里赶集归来的父亲,身上的布袋子仍旧挂着;有才除完田里杂草的母亲,泥巴还沾满鞋底。再走进去,嫂嫂抱住小小的侄儿趴在桌脚下,哥哥仰躺在他们的另一边……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杂乱地躺在地上,口带血迹,脸上,脖颈,手臂不是鞭子伤就是拳伤。
他们没有了声息,有的只是一丝丝无法散去的腐败气息。
好多苍蝇飞快地来去,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里有新鲜的血rou。
她抬起手,似想触摸什么,却又僵硬地放下,终于回过神来:“啊——”她想更大声地惊呼,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苦、绝望、不解、震惊,眼中浮起的所有神色,很快被浓浓的戾气所代替——怎么会这样?
因愤怒而变得赤红的眼含着泪四处扫描,直到听见内屋那难以察觉的哽咽,她冲进去——
妹妹哭肿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帘。
她衣衫零碎,满身伤痕,全是不堪凌/辱的痕迹,不成样子。
旁边躺着一个男人,髡发说明他是芜国人。他惬意地睡着了,周身赤裎,只用脱落的肥大衣袍盖住身。
碧奴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狂兽般嗜血的目光射向这个该死的男人,腰间的匕首蓦然挥出。
——这是她师父送给她的,说是可以用来防身。
第35章 寻芳
“哥达,快活完了没有?该回去了!”院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厚实低沉,一听便是芜国游牧民族特有的嗓音。她接着道:“哥达,你要是喜欢她就带她回宫,反正她家人全被我杀了,她也无依无靠……哥达!”
她的哥达没有回应,她跨过外头几具尸体进入内房中时,看到便是哥达一身是血地倒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妹妹瘫在床角,碧奴目光如血刃,手中还握着带血的匕首。
“你们杀了哥达?”她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她们,不敢相信:“好大的胆子!”随即长鞭挥出,狠狠抽在碧奴身上。
碧奴咬牙忍住皮rou裂开的疼痛,闷哼一声,硬着站起来几步就要跨过去扑向她。
女人眼疾手快,再来一鞭,沉闷的响声中,抽得碧奴衣裳破了个口子。
碧奴瞳眸发红,闪着烈烈火焰,抿住唇,像只猛兽扑上去,想要夺过那女人手中的鞭子。
谁料她身手敏捷,一脚踹翻碧奴,并用力甩下鞭子。这鞭下去,看力道,定成重伤,碧奴眼睛一闭,无言的泪水淌出来——只恨不能杀她!
奇怪的是,鞭子迟迟没有落下,反倒是别人发出了凄厉的叫喊——有人帮她挡住了这一鞭子,是她那悲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