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症结就是临昭王的独子,益谦。
先王妃走的时候,益谦才两岁。由于年幼丧母,临昭王觉得亏欠,所以惯着些,虽有严责,很少打骂,养得他蛮狠乖张。所以除了他的父亲与几个熟稔的长辈,谁都不看在眼里,自然连着这位继母。有时在花园碰上,他一张九岁少年面孔,染满情绪,抬起下巴,让名义上作为他继母的她仰望他的鼻息。
如此无礼,跟着的下人婆子都在私下谈起,琢磨着还要告诉临昭王。
书仪听到摆摆手,反正他总要长大,长大了就懂了。
于是这样的日子又慢慢走着。
直到有一日,她和竹心想种牡丹,在院子里寻来寻去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花盆,便想起那不曾踏进的西小苑门口就有个甚为Jing致的花盆。因常年日晒雨淋,花盆外壁沾满了尘泥,里原是种着一株芍药,后来慢慢地只剩下一根枯枝。既是如此,不如把这没有生命力的残根拔去,种上鲜艳活泼的植株,也算全了这花盆的价值。两个看对眼,一合计,马上动手。
汗流浃背地做完牡丹的栽种,刚坐下来喝口茶,外头就有婆子进来慌张地说:“不好了,王妃,世子把您的花一鞭子打烂了。”
“为何?”
“都怪老婆子一时没有想到,那花盆是先王妃留下的。”
这句话分量可重了,书仪顾不上喝完茶,急急地走出门去。
那个少年见她赶过来,铁青着脸直盯着她,接着恨恨地甩一甩衣袖,抬起鞭子指着她冷哼一声道:“居然敢碰我母亲的遗物!”
书仪道:“此事是我不对,我亦不知情。既然祸已闯出,我自拔去我的植株,并将它清洗干净,完好无缺地放回原处,再去向王爷赔罪——”
益谦不接受,仍旧怒道:“哪有这么容易!”小少年Yin郁的眼睛盯着书仪狠狠道:“别以为父亲娶了你,你就是王妃。再怎么着,我母亲才是父亲最爱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书仪原是愧疚忍着不生气,可听了这确实蛮横无礼的话,顿时严着脸,威怒回应道:“堂堂临昭王世子,目无尊长,如此不堪!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不是什么东西,论理,我现在是你的母亲,你认不认,我都在这里。”话罢,不再理他,转身,欲而去。
“你……”益谦气得吐不出词。他被纵得目中无人,几时受过这样的言语,即便是他的父亲,都只会鲜少地低喝他几句。他气不过,双手颤抖,一时没忍住,抓紧手中的鞭子朝书仪远去的后背奋力一甩——
书仪何曾想到,这小子竟会动粗!一记重重的鞭子下来,书仪惨叫一声,跌了下去。
一旁的竹心吓呆,慌忙扶住,忧心大喊道:“王妃,王妃,你怎么样了?”又不顾愤怒地吼道:“世子!王妃怎么说也是您的长辈,若是王爷知道了,看您怎么办!”
书仪在竹心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转过身,手指着始作俑者。
显然益谦也意识到闯了大祸,丢了鞭子,二话不说,跑了没影。
竹心看她背上一道鞭痕,衣衫透出血色来。背部一阵热辣辣的疼,疼得她鼻尖冒汗,额头上微微显着青筋。早有丫鬟婆子等上来搀扶着进屋去,又张罗着喊大夫,书仪制止住:“不算大病不劳烦,上个药就好。”
婆子劝道:“不让大夫看好了,留疤就不好了。”
书仪面白气弱,却还是摇摇头说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事别和王爷提起,竹心留下来就好了。”
众人迟疑,最后还是退去,关上门,只留竹心。
丫鬟已经备好药酒和清水,竹心把拿来药酒搁在一旁,慢慢给她脱下外衣,一件又一件皆是血渍。
她趴下去,露出后背。一道长长的斜鞭印子正搁在后背中央,边沿或青或紫,严重之处皮rou外翻,甚是惊心。
竹心先是拧干布巾,想要擦拭干净血水迹,刚一触碰,她便凉气深吸:“轻些。”
竹心咬住唇角,紧蹙眉头,放下布巾,正要打开药酒瓶子,忧虑道:“王妃,还是让大夫瞧瞧吧,这么严重,真的会留疤的。王爷见了,总不好。”
书仪静默了一会,古怪地笑:“王爷哪里会看得见?”
换作竹心沉默,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支吾:“……王爷虽然不来这儿,好歹也会知道的……”说着轻倒上一点药酒,书仪瞬间抓紧软枕头,唇瓣咬的微微泛白,额头沁出汗珠,但她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竹心看不下去,拿帕子擦着她的额头,劝道:“要是疼您就喊出来吧。”
书仪不理,直到竹心上完药,收拾着药瓶子说道:“王妃,已敷上药,为让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先只能不穿衣服了。”
她没说话,良久,才吐字道:“那世子说了一些话,你可记得?”
竹心知道她还在意,安慰道:“稚子无知,王妃莫放在心上。”
书仪倒是笑了:“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我既嫁过来,便少不了与他一番磨合。”换了只手趴住才悠悠道:“他说我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