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克莱蒙特雇佣我的又一天。
我们在草原路过许多牛群和马群。洛lun偶尔会在遇到飞奔的野马时停下片刻,用它的褐色眼睛凝望正在迁徙的庞大族群。洛lun是我为黑马取得名字,我的母亲送给了我雅各布,父亲抛给了我汉默的姓氏。我什么都没有,于是只能送给它一个只有人类才能理解的称呼,尽管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它的只有我一个,但我想它应该不会介意有人送给它一个虚无缥缈,没有实际含义,甚至对马生生涯来说也毫无作用的东西——这个称呼不会让它身上的毛发变重,也不会变得更轻。
虽然母亲给予我一个美好的名字,但它并不会让落在我身上的皮鞭力度变得如羽毛般轻盈。名字,或者某种愿望对我来说,如果不遇到什么人,也许就和竹篓里某棵从森林缝隙间抠起来的野草一样,等待衰败或者遗忘。
野草被称作野草之前,仍自由生长,在它明晰自己被人称作野草的音节之后,滴落在它身上的雨水仍一如既往地被它汲取到每一根叶脉之中,肥厚它身体的每一寸。
当父亲以斥责的语调指责我不像个男人之后,我想了很久,也没明白他口中男人的含义。从我看到他对骑士老爷们毕恭毕敬的姿势,我猜测男人也许是对这些老爷们的一种尊称,而对于像我这种以砍柴为生的人来说,男人这种称呼是远远无法落到我们头上的。
我想,我有一天非得成为男人不可。那天,或许我也不再是个樵夫了。
当我又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模模糊糊准备酣眠的时候,一股寒意却将我陡然惊醒。克莱蒙特从他睡觉的地方离开了,地上隐约还铺着他发灰的袍子,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我起身,顺着寒意袭来的地方望去,一大片幽暗的鬼火升腾在野草间。我似乎见过相似的场景,可这一切仿佛只是我记忆的错觉。打量间,我看到另外一个家伙正弯腰蹲在草丛里。
这片淡蓝色的鬼火悬浮在黑暗中,如果没有头顶那片浩瀚的星空,毫无疑问,它们看起来会更加明亮。相比起神明的眼睛,这些流落在草地里的死去魂灵,就像柳树飞散的絮团那样轻轻摆荡,燃烧殆尽,消失在漆黑的夜晚里。
我盯着它们中的三朵絮团熄灭,漫无目的地想象它们曾经是青蛙还是属于一头四肢优雅的羚羊。一个白色的光球忽地从我身后飞到那簇簇蓝火间,随后扩大,一片柔和的光芒过后,刚才的那些蓝火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天上的星星,浓郁的充斥青草味的黑暗,还有克莱蒙特微微泛着银辉的双眼。
人的眼睛还会同天上的星辰一样发光,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不确定我接下来到底应该做什么,如果触怒了这个会施展法术的人,他会不会对我施展这种鬼魅的法术。我索性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准备躺回到刚刚睡觉的地方。
“你很恐惧。”眼睛仍闪烁着辉芒的人说。
“没有。”我身体陡然一颤。
“撒谎。”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冰冰。
“我,你的眼睛在发光。”
克莱蒙特顿了一会儿:“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他走过来,坐回到铺在地面的袍子上,“我想我大概明白那些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些人怎么了?”我有些迷茫。
“我的一些朋友,或许他们不常和我来往,就是因为我的眼睛。”
“哦,我父亲有时候也会嫌弃我。”
“那不一样。”
“我觉得都差不多。”我看着灰色的草,白日里的各种色彩在黑夜里都是Yin沉沉的黑色。
“除了砍柴,白天你还会做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其他的活动?”一旁的克莱蒙特问道。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之前和村里的大扎特一起看野狗交合的场景,转而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大扎特了。“会扑蝴蝶,捕鱼,捉泥鳅,有时候也会到集市里去看人表演喷火,就是从嘴巴里吐出一大串火焰,像yin游诗人说的恶龙那样。”
“听起来很有趣。”
“每次大扎特带我去的时候,总会带上他妹妹丽塔。喷火的人每次喷出火焰,丽塔就会跟着「哈啊哈啊」的模仿,然后发出「哈呜」声。小丽塔笑起来,就跟讨厌鬼罗宾家的苹果一样,粉粉嫩嫩的,脸颊旁的酒窝看起来就和黄昏下微卷的花瓣差不多。”我讲着讲着,就想到丽塔甩着小辫子转圈圈的场景,“只是,他哥哥很久没来找我玩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虽然周围黑沉沉的,但我知道克莱蒙特正坐在原地,认真地听我讲述那些算不上多么有趣的事情,“有一次,我听村子里收野草的人说,大扎特跟了一位路过的大贤者,以后必定是要成为受人尊敬的法师的。”
“大贤者……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哦,你也是听别人讲的。”
“收野草的人说,他有一顶尖尖的高帽,鹰钩鼻,灰色眼睛,长着长长的眉毛和胡须。他带走大扎特时穿着一身粗布长袍,拄着一把老式藤杖,背着小布包,肩膀上还有一只彩色羽翼的红嘴小鸟。”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