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笔给你,你来写吧。”我喊不醒一个活在梦里的人,干脆放弃抵抗。闵雪嘻嘻笑着,可惜笑了一会,她笑不下去了: “不对你等等,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掰着指头算一算:“你说你是从霁城回来那天遇见赵知砚的。” “没错。” “你为什么要回来来着?” “因为分手了。” “分手后第几天?” “当天。”
又是一段诡异的沉默。 如果沉默收费,我应该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什么,我来试着总结一下哈,”闵雪眨巴着眼,“如果我没理解错,那么你,在跟谈了十年的前男友分手之后,不到24小时,就跟另一个男人领了证。”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嘶……”闵雪倒吸冷气,“姐姐,这叫无缝接轨,您知道吧?” “那怎么了,”我垂下眼,喝净最后一杯底咖啡,“我又不是出轨。” “话是这么说不假,”闵雪面露难色地抓着头发,看来她梦终于醒了,“可外人谁知道啊?你让咱们同学听了,怎么想你们两个?”
“所以还没让高中同学知道啊,”我说,“你是第一个。” 我找服务生要来甜品单,摊在她面前:“自己挑吧,是杀人灭口,还是吃人嘴短。”
闵雪滞了半秒,开始疯狂翻单子:“我的妈,这八卦可太带劲了!我要点最贵的。”
我们边吃边聊,走出店门已经是傍晚时候。雪在淡淡的天色里飘着,路上晶莹细碎地铺了一层。 我要尽地主之谊,掏出手机帮闵雪叫了回酒店的车。等车的功夫她冻得直哆嗦,我瞥她一眼说:“早跟你说了今天降温,就穿这么点回来,冻死活该。” 她回嘴:“老娘这么好的身材不露一露,还怎么钓男人。”
是她一贯的作风,我听完忍不住笑了。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我脱了外套给她裹上,闵雪连连摆手说:“别呀梁初,给了我你自己穿什么,你那么怕冷……” “我家离这儿不远,跑回去就好了。”我帮她拉好拉链,“倒是你,以后长点心吧。明天还要面试,冻感冒了怎么办?”
她被我婆婆妈妈说教了一顿,不好再反驳什么。后来车子到了,我把她塞进去,她降下窗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我就知道你爱我。” 姐妹情深的同时,不忘叱骂男人:“赵知砚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晚了,他都不来接接你吗?”
我抿唇笑了笑:“他手术多,忙。”
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了一路的白雾。我搓着手转身,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我看见不远的街角路灯底下,静静站着的赵知砚。
第4章 C03
微黄的路灯在颤,他肩上落了很薄的一层雪。我朝手里呵着气慢慢走过去,整个过程里赵知砚始终在打量我。
“你怎么来了?”我问。 他说,“顺路。” “那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走近了,我扬起脸看他。他垂眸,那瞬间好像有雪落进我眼睛里:“闵雪发朋友圈了。”
我点了点头,没别的话可以再讲。接下来我们便顺理成章地并肩回家,清冷的夜里行人很少,我冷得边走边抽鼻子,那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偶尔几次我余光瞥见赵知砚侧过眼看我,他好像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后来我们到了家,他开门,习惯性地先进卫生间脱衣洗漱,我则把门带上,越过亮灯的浴室,走去把客厅和卧室的顶灯一盏盏打开。
在我等待空调制热启动的时间,他洗完了澡,擦着头发出来。水珠顺着他发梢往下掉,浸透他白色的短袖,而我正穿着厚毛衣窝在沙发上对着空调出风口取暖,我们就像生活在两个季节的人。
头发擦个差不多,他戴上眼镜,把shi毛巾丢在沙发扶手上。从柜子拿两只玻璃杯出来,倒满水,其中一只递给我:“你很冷?” 我把它捧在手心里,是热的。凑到唇边抿了一口,还没做声,又听见他问:“你外套呢?”
我的声音闷在那袅袅的雾气里:“给闵雪了。”
他默了几秒,仰起脖子把自己那杯水喝完。杯底放回桌面时磕了一下,声音很脆:“吃点药吧,药箱里有。”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说完他转头就要进屋,我见状,连忙把他叫住:“哎——” 于是他又站定,回身。
我提醒他说:“明天10号,该去碧秀园了。”
碧秀园是赵知砚母亲所住的小区名字,小区西南角的一座老式独栋公寓,是他父亲赵东平留下的遗产。 从跟赵知砚结婚那年起,那座公寓就成了我的任务打卡地。每月10号我需要陪他回去看望贺秋兰女士,演上一天温柔贤惠的戏,相当于给我自己续了一个月的房租。
一年有12个月,也就是有12个10号。 时间久了,这事便成了种无需明说的默契,9号的晚上我们各自打点第二天穿的衣服和要带的礼物,10号早晨吃过早餐,我坐在镜前化妆,他下楼去启动车子。 有时我慢了一些,坐进副驾驶时会闻见他身上浅浅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