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那时他尚且能够坐在她对面喝一碗她手煮的汤,如今却早不能了?。
面包不大,一共三个,他吃了?三个。 吃完就快到?预定的手术时间,赵知砚丢了?垃圾,将那白底红印的纸袋折好收进柜子里,接下来他一忙就又是一下午,从手术室出来时夕阳已经?在落了?,天边漂浮着橙红夹拌淡紫色的云,无雨无风,是好天气。
几个助手约着去吃晚饭,路过时问他去不去。 他们说今天是10号,是某家餐馆的会员日,赵知砚摇摇头推辞,临了?又把?他们叫住:“今天是10号?” “是啊,”一个助手看看手表确认时间,然后笑了?,“赵医生,忙得都不记日子了?。”
赵知砚也笑笑,没多说,挥手催他们快去吃饭。 等人?散了?,他换了?衣服下楼取车回?家,一路上夕阳很好,原本他都过了?平江桥口,后来又在路口掉头上桥,拐去碧秀园的方向。
他有阵子没去了?,大概已经?有小半年。 从前梁初在时,他们约定好每月10号去看老?人?,实际上那是他耍的小聪明,打着老?太太的幌子把?她拴在身边,又能借口陪她偶尔去碧秀园看看,自?以为一举两得。 但后来她走?了?,便又只剩他跟贺秋兰。他们之间旧事太多,对面坐时总没什么可说的,说了?也怕说错,起初他去过几次,无非是坐着陪她喝了?一下午茶,无趣又无意义,后来渐渐也就不再去了?。
小半年没来,桥口的路新修了?,临江的街边种上杨柳树。 赵知砚驶进小区,把?车停在公寓外,隔着铁门听见庭院里咿咿呀呀在念戏,他下车走?近,看见贺秋兰坐在葡萄藤底下绣手帕,薄绸料子的梅花短衫,花白的头发?在耳边飘着。
她没想到?会是他,眯着眼仰头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才笑说:“你来啦。” 赵知砚点点头,拉过一张凳子挨着她坐下,徐姐从屋子里端茶出来,他摆手道:“茶不喝了?,我带她出去一趟。”
贺秋兰闻声一怔,手里的绣线落到?腿上。徐姐纳闷问“去哪儿呀”,赵知砚瞥一眼老?太太的短衫,拿着车钥匙站起身:“她衣服旧了?,去商场给她买几件新的,顺便在外边吃个饭。”
其实他还真不太习惯,头一次没有外人?,连徐姐都没让跟着,逼仄的车厢里就只有他跟贺秋兰两个。 大概老?太太也不习惯,坚持不肯坐副驾,自?己拉开车后门就钻进去了?,上了?车也不跟他说话,只是一个劲低头玩手机。
赵知砚余光从后视镜看,倒想不通她这个年纪玩手机都是玩些什么。 不像是浏览页面刷视频,手指一下下笨拙点着,看样子应该是在打字——是发?消息?不过他对她了?解太少?,也不知道是在跟什么人?联络。
他没在意,收回?视线,打开导航搜附近的商圈。 导航显示最?近的商业街距离七公里,他选好路线启动?车子,到?地方时是六点多钟,停好了?车出来,一整条步行?街的白石砖浸在夕阳里,傍晚的风是温热的,周遭逛街的多是成对的夫妻或年轻人?。
他是头脑一热想对她好些,大概跟那晚梁初跟他说的话也有些关系。 但实则他对这事儿并不熟悉,既没怎么逛过街,更没怎么买过衣服,到?了?地方才发?现现在商业街潮流化趋势严重,适合贺秋兰这年纪的店铺并不太多,好不容易找到?几家,进去试试也都不太满意。
天气燥热,没做足功课就贸然带人?出来的赵知砚有点尴尬。 一连逛了?几家店下来,贺秋兰热得额角冒汗,赵知砚记起她爱吃凉,于是转身去路边的冷饮店给她买甜筒,却忘了?问她要什么口味,便随手买了?支奶油的。
回?来将甜筒递给她,老?太太很高兴,眼睛笑得眯起来。 一边接过,一边喜滋滋地问他:“小梁几点下班呀?下了?班她就会过来找咱们了?吧?这口味她最?喜欢了?,一会儿她来了?,你给她也买一支。”
赵知砚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这老?太太是又犯了?糊涂。 大概是又忘了?他们早离婚了?,所?以以为这次也会像从前一样,两个人?一起来看她,他有些苦涩地扯动?嘴角笑笑,含糊答应几句说“就快来了?”,一边心想这衣服今天估计是买不了?,索性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饭馆,打算吃完晚饭就送她回?去。
谁料饭馆选好了?,甜筒也吃完了?,老?太太却不肯走?。 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一个劲嘟囔着“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路上堵车”,赵知砚明白了?,她还是在等梁初。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其实梁初不会再来了?,今天也只有他自?己带她逛街吃饭。 记得医生说她这病得顺着,少?说与她的认知相悖的话,所?以他开不了?口,也不想开口,正?发?怔时老?太太一把?拽住他胳膊,拉他陪她一起坐下:“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她马上就会来了?。”
“好。”赵知砚说。
他挨着她坐下,坐在人?流如织的商业街转角。望着混乱的人?群,过了?一会,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