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粘稠,冷风刮过耳畔,虎虎地吹着。
磨方街几家出售笼头水的店铺人声喧嚷,不少苦哈哈和黄包车夫皆来这里买水消痛。
所谓笼头水乃是用鸦片膏子熬煮过后的沸水,能解大烟瘾,又很便宜,十分受贫苦人民的爱戴。
陆屿手捧一海碗,从店里走出,碗里黑魆魆的ye体看似可怖却神通广大。
对于没有抗生素和止痛剂的底层打手而言,这就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仙丹。
陆屿
他还没有走几步,身后倏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居然是小胖妞哀怨得简直可以滴下水的杏眸。
林瑾以为自己今天已经很惨了,在DDS老虎机输光所有铜钿不算,现在还遇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在吸毒。
你居然喝这个!她二话不说,趁男人怔愣的功夫,夺过他手中海碗,往地面狠狠一砸。
粗瓷青花碗哐啷摔碎在地面,水随瓷裂,漫了一地。
你知不知道这个会上瘾,你喝多久了?陆屿听着女人劈头盖脸的质问,紧了紧唇,什么都没回答。
他只是重新走回店里,又买了一碗笼头水,捧在手心,准备离开。
一转身,却骤然看到林瑾哭得肩胛激烈耸动,一张小圆脸早已泪流满面,布满shi漉漉的泪珠子。
陆屿只觉她的眼泪像是一把盐,直往自己心里隐隐的最深处撒去,疼极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会有人会为他哭,为他这种明天不知道死哪里的小混混掉眼泪。
陆屿,不要喝这个,会上瘾的。她抽抽噎噎地边说,边上前试图拉住他手。
她难受,为什么这个野男人,要这样自甘堕落,和这玩意儿扯上关系。
即使自制力再强的人,遇到这个也是死。
女人温温热热的眼泪,哭得陆屿几乎要奔溃。他只得沉下心,硬着嗓子道,你别管我,走开。
说罢,便抬腿往门外走,结果走了会,发现这小女人竟不死心地跟在自己身后。
男人怒,你跟着我干什么,回家去!
他要回赌场,说不定一路上,都被对家埋伏好人手。带她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陆屿,你不要喝那个,真的会上瘾的。林瑾眼眶红得像兔子,你要是难受,我可以买薄荷糖给你吃。
男人垂下头颈,真是服了她了。
不是我喝,我有个小兄弟被砍了,不喝这玩意儿,挺不过去。男人不得不出声解释。
拔刀的时候不用大烟水吊着,恐怕一口气上不来。
你也被砍了么?林瑾立刻关切地问道。
男人不回答,只是耐着性子要求,大小姐你能不能回家去,别跟着我行么?
你伤哪里了?林瑾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就拉了几道小口子,没事。陆屿说完,刚想走开,衣角却被一双软软的小手拉住。
林瑾执意要求,你跟我回药店,我拿止痛药和抗生素给你。
这个时候,上海乃至全国最紧俏的便是这两种药。
待林瑾匆匆回到药店时,小芳正坐在那里写销售报表,见到她,抬眸疑惑问,木木,你不是早下班了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保险箱,将里面的抗生素和止痛药取了出来。
小芳立刻上前阻止,木木,侬做撒,这是经理放勒里厢额,勿好动。
按照药房规矩,哪怕是相熟医院的药师开了单据过来,没有经理同意都不准卖,更何况是放在保险箱里的贵药。
你这样做,经理明天肯定要发火。
林瑾一面将药塞进纸袋,一面道,我会和经理讲的,一切后果都由我来负责。
她急忙小跑出去,将纸袋塞进陆屿怀里,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我可以帮忙上药。
不行!男人严辞拒绝。
那个皮开rou绽,鬼哭狼嚎的场景,他是绝对舍不得让她看见的。
林瑾不敢再耽误,只是嘱咐道,不要让他细菌感染,如果还有问题要去医院。
虽然说了等于白说,他们这种人当然不敢去医院,可她就是不放心。
陆屿颔首,发现纸袋里还有绷带和药水,遂问道,一共多少钱。
林瑾摇摇头,你快回去吧。
小芳透过玻璃窗,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几分钟后,林瑾走回药店,将方才弄乱的药品重新整理好,倒是小芳在一旁惴惴不安。
要不我们说药店别打劫了。小芳提议,旋即又否决,不行,我们这里是许三爷罩着的,没人敢来打劫。
她兀自低着脑袋,在想对策,倒是林瑾神色淡淡,我和经理实话实说,让他从我工资里扣,不就成了。
扣工资就罢了,就怕他开除。小芳发愁,她很喜欢林瑾,要是上班少个伴,她准得难过。
林瑾眸色黯淡,哪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