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累了一天的金凌,躺床後迅速進入夢鄉,發出了淺淺的呼吸聲。
那聲音細細小小的,在闃靜的黑夜裡卻顯得那麼清晰,每一個吸吐都烙印進了身旁兩位小修士的心中。
自己給自己上完了藥,藍景儀將那管藥膏丟回給藍思追,藍思追靜靜地將藥放回藥箱中,不發一語。
兩人心中有著芥蒂,看著對方都覺得疙瘩,只能一個看門、一個看窗地選擇逃避。
或許是身邊不遠處就躺著心儀之人,或許是惦念著對方畢竟是自己的髮小,兩人冷戰了一刻鐘後,還是不禁打破了這份寂靜。
「喂你」
「景儀我」
兩人同時發聲,都有些尷尬地看著彼此。
藍景儀捋了捋自己的頭髮,努了努嘴,用手肘碰了碰藍思追的手臂,先開了口:「對不起啊」
藍思追垂著腦袋不作聲。
「我不該那麼對你說話,你其實沒有什麼錯」藍景儀焦躁地不斷扯著頭髮,為自己一整天尖酸刻薄的話道歉。
又忍不住抬頭瞧了眼藍思追,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難受,景儀心中也不好過,嘆了口氣道:「是啊,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麼錯呢」
這話不知是說給思追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藍思追依舊垂著腦袋,焦慮地搓著自己的衣襬,幾縷細碎的髮絲從鬢間灑下,將他秀雅的五官給藏了起來。
強撐了一整天的武裝,終於能卸了下來,他深吸了口氣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不該說你對金凌的感情只是兒戲」
說著,思追也抬頭往景儀的方向看去,兩位多年交心的摯友,這才好好地看著彼此。
一樣的憔悴,一樣的落寞。
說來也好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成長過程形影不離,各方面來說彼此都是對方最好的夥伴,志同道合、氣味相投讓兩人成為莫逆之交,彼此皆十分珍惜這段友情。
但孰能料到,當他們一齊進入春情萌動的少年時期,竟會喜歡上同一個人。
少年不識情愛,只覺得滿腔都是歡欣,等他們恍然驚覺的時候,那朵金星雪浪早已在彼此心中根深蒂固,綻開一層又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意酸楚。
兩人在察覺自己的心意時,都選擇將自己心中的秘密,告知從小一起長大的對方,結果卻因此起了爭端。
藍思追和藍景儀吵了許久,一直到這次夜獵出門前都還在為了那金凌爭執不休。
過去,藍思追心中抱以大義,從不和他人爭搶事物,每次景儀想要的東西,他總會拱手相讓,從前他覺得身外之物可有可無,若景儀喜愛,贈予又何仿?可唯獨金凌,他是怎麼都無法與之相贈,那是他心頭上長出來的一塊軟rou,綿綿密密地交纏在心口,早已盤枝錯節,他無法、也不允許自己將之剜下。
而藍景儀,他心知思追是姑蘇藍氏新一輩弟子中最天資聰穎的苗子,未來定是要踏上澤蕪君和含光君的除魔衛道之路,多年來他以藍思追馬首是瞻、聽憑差遣。可唯獨金凌,他無法聽命將之捨棄,那樣一縷鑲進血rou之中,埋在他心窩最柔軟之處的心頭血,他根本無法將之取出,一但失了心頭血,又跟死了有什麼差別呢?
兩人一直互不相讓才會導致如今的局面,可區區凡人,在情愛面前,又有誰能真心地放下,將深愛之人雙手奉上?
「我們別吵了吧」藍景儀輕聲嘟噥著。
「嗯」藍思追也輕聲回應。
兩人擔心吵醒金凌,都刻意放緩了音量,他們一齊往床上躺著的人兒看去,那人閉著眼、安穩地沉睡著,像一朵含苞待放,默默等待旭日東昇,再次驕傲綻放的牡丹。
那樣耀眼,宛如世間僅存的,最後一絲光明。
看著安靜睡著的金凌,藍景儀驀然道:「不知道阿凌若知道我們心悅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這個問題,恰好是藍思追心中所憂,他慘笑道:「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怕是會一拳把你揍飛吧。」
藍景儀想著那畫面,突然覺得好笑:「那好啊,他揍人可好看著呢!明明身材也不算壯碩,可是勁頭比誰都猛,搭弓射箭的模樣,比什麼都好看。」
想著今兒個,金凌力挽狂瀾、孤身一人對付為數眾多的走屍,一舉一動間散發出來的神采,便覺心醉。
藍思追也跟著笑了,腦海中浮現束著高高髮束,在樹群間飛舞,長長的馬尾隨著起落擺盪,明明是在禦屍,卻美得像在壯麗山水間舞蹈。
帶著癡迷的眼神,藍思追喃喃道:「日照香爐生紫煙,疑是銀河落九天。」
藍景儀挑眉,笑道:「你的『遙看瀑布掛前川』和『飛流直下三千尺』呢?」引經據典還東掉落可不是藍思追的作風。
藍思追笑著,嘆了口氣:「若我們真跟他告白掛在前川的就會是我,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就會是你。」
想著那滑稽畫面,兩人互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