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
他是个好帝王。
但,不是个好恋人罢
如今他后宫佳丽三千,子嗣众多,可是没有一个再能掀动他一丝丝的波澜。这一生,唯一能让他动心的人,二十年前就死了,间接地,死在了他手里。
苍殊死了。
十七年前,贪狼也死了。
本来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十五年前居然还能冒出个顾国师。好在他虽然把李家人都发配走了,出于谨慎的习惯,也一直有关注他们。不然那老家伙找上李煌宇的遗孤,拿着贪狼的画像密谋对付他的事也就没那么快被他发现了,继而由此摸出了顾国师和一个熟悉贪狼和苍殊的老大夫。
此后,倒再也不见余波了。
“殊咳咳。”他也五十二岁了,本来早产儿的身体就有些缺陷,好在他是皇帝,他有的是好东西还能给他吊上个几年十几年的性命。
拿开掩嘴的手帕,李木深收笔,目光温情地看向跃然纸上的某位故人。
画下记忆中苍殊的各个模样,是李木深忙碌之余,最大的乐趣。这是他为自己保留下来的温情,他愿意放任这一点喜爱流淌不息,或许,这让他感觉自己也像个人。
他爱苍殊吗?
爱的。
如果能重来,他会做出其他选择吗?
不会。
“谁?”李木深突然抬起冷锐的目光,看向前方。
“江珵燕?”她有些不确定地转身叫住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
对方停下脚步也看向了她,停顿了一下,才似想起她,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左臂的位置上移开。“上官歆。”
妇人便莞尔一笑,“叫我白歆吧。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江湖上倒是偶尔能听到你的风声。”江山代有才人出,江珵燕虽然闻名一时,但这二十年来太过低调,已经有很多年轻人不大记得这个名字了。
“去我家里小坐一下?”上官歆提议到。
江珵燕本想拒绝,却听上官歆补充到:
“很久没有遇到当年的故人了,不想聊一聊吗?我却想跟你一起怀念下我的朋友,苍殊。”
拒绝的话,不经他同意就缩了回去。
二十年,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像一柄大锤砸在他心上,砸得他恍惚都有点懵了。他刻意躲避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不过不刻意也差不多,苍殊并不是什么名人,想打听他才要比忽略他更难。
而突然被人提及,才发现一个名字就能动摇到他。
他多不甘心。
他都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至今没有婚配,这个人还要害自己多久
江珵燕有一点点陷入他自己的情绪,然而上官歆下一句话让他整个人如遭雷殛:
“正好明日便是他的忌日,该有我们这些人怀念一下他的。”
“你说什么?”江珵燕仿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谁的忌日?”
上官歆诧异了:“你不知道?二十年前,苍殊就去世了啊”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苍殊死了?
二十年前就死了?
世界好像在天旋地转,他差一点就无法站立。
“你还好吧?”上官歆看他脸色可怕,关切到。
江珵燕提起内力,强自稳固住神台,害怕又迫切地对上官歆道:“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离开上官歆的小院时,江珵燕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浑浑噩噩,走了不知多久,不知走到了哪里,走到大雨倾盆,连天公都这么应景。
他像是不堪承受雨幕的重量,轰然倒在肮脏的地面上,也不起来。
怎么就死了呢?
你怎么能死呢?我以为,你一定左拥右抱,过着再好不过的潇洒日子,这样我才能气你,恨你,以为我不想你,不爱你
是我错了。
我错过了你二十年!
我不是要知道你抛开我却过得好才能足够恨你,我只是个无法放下尊严的懦夫,卑劣地自我安慰着,你没有我也过得很好,那我便好
可你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以为,苍殊是他身体里的一根肋骨,掰断了,抽掉,会让他痛。但现在他才知道,苍殊是他的脊柱。
抽离了,他会死。
“阿殊”
后来,有人看到青竹村那棵白色樱花老树下,有个男人在那里跪了好几天,一动不动。一直到樱源乡最后一朵樱花也凋零落下,男人消失了。
江湖上再也没有江珵燕此人的消息。
再后来,大昭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他们伟大的皇,驾崩了。
据说,先帝死时,胸前躺着一朵盛放的重瓣白樱。
纯白,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