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舒缓了语气:“权宜之计,希望景阳可以理解。我不会亏待岳家的。”
岳骏德的身子躬下去:“岳家永远忠于陛下,忠于皇后。”
岳骏德谨守礼节地退出殿外,外面秋后的阳光正烈,甫一出来,在烈日下行走,岳骏德的眼神还不太习惯,他现在不想去分析太子的人选究竟是谁,皇后要把公主嫁给哪一个,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希望今夜中秋夜宴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岳骏德的脚步被远远迎面而来的一个小黄门叫住,说是陛下传召,岳骏德便跟着往威阳殿而去。
翠微宫位于长安城南,笼山为苑。威阳殿是翠微行宫最大的一所殿阁,陛下每每避暑于翠微宫都居于此,威阳殿正门面向北方,偶有山风吹过,整殿清凉,分外怡人。
岳骏德走进威阳殿的时候,陛下正背着手在殿中踱步,见岳骏德进来,伸手一指书案上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威武侯与和靖公主夫妇着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朕还没打开,猜猜是什么。”
看着陛下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岳骏德心下了然,微微笑道:“微臣恭喜陛下,血债得以血偿。”
陛下将随木盒一同送来的书信抛给岳骏德:“这两个人在婚礼上里应外合,血洗博罗岛上海龙王的那群乌合之众,事儿办的干净、利落、漂亮!朕真是没有看错这两个人,男的求功名,女的求报仇,珠联璧合!”
仇恨往往比爱更长久。
岳骏德将书信放回书案:“和靖公主隐忍十数年,一朝大仇得报,也替陛下解决一个心头之患,值此佳节,实在可喜可贺。”
陛下已经打开那个通体漆黑,四四方方的木盒,一股腐臭之气冲出,里面是一颗用石漆刷的乌黑,依稀可以辨认出鼻子耳朵的头颅,但是因夏日暑热和长途运输已经严重腐败,岳骏德忙招呼小黄门搬来香炉熏走污浊之气。
处理完秽物后,岳骏德谨慎地问:“除掉了一个海龙王,博罗瀛洲诸岛被威武侯夫妇接掌,微臣愚钝,这岂不是用虎赶走了狼,若威武侯夫妇有异心,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陛下揉了揉太阳xue:“他们如果够聪明的话就不会这么做,朕能成就他们,也能摧毁他们!”
岳骏德自知失言,默默颔首不语。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陛下跪坐在书案前,自案上一上锁的盒匣内取出一卷竹简,缓缓在面前展开。
岳骏德余光中瞥见竹简上几行字句,便知这就是今夜立太子的诏书,只是太子人选的名字还没有被写上去。
中常侍坤lun已经磨好墨,他看了岳骏德一眼,岳骏德会意,与之一道躬身向威阳殿外退出去。
殿门关上前的那一刻,岳骏德看见陛下拿起了笔,在诏书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今夜之后,朝局将迎新风。
第八十九章 生在华屋处
《礼记》有云:“天子春朝日,秋夕月。”
早在春秋时代,天子就有在秋天祭月的传统,因秋天乃是农作物丰收的季节,农历八月是秋季中间的一个月,十五又是一月中间的一天,因此将八月十五作为中秋节。
虽已值秋,长安城依然暑热未消,但建造在山麓上的翠微宫则不然。翠微宫正门面向北方,以安华殿、威阳殿、含风殿三大殿居于中线,左右两侧缀以亭、台、楼、阁,恢弘又不失Jing致,山风起时,凉意阵阵,使人心旷神怡。
戊寅年的中秋夜宴便是在安华殿和威阳殿之间的广场上露天举行。在詹事岳骏德的安排下,几百张案几早早地列在帝后首席的两侧,案几后的廊下也坐满宾客,将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间表演百戏。
回廊上吊起一盏盏点燃数十支蜡烛的灯台,广场上升起上百盏风灯,将夜空染上一层红的橙的温暖光芒,照的广场如同白昼。皇室、贵族、宗亲、百官、番邦使臣都携带着家眷,手里提着造型各异的花灯,陆续入席,空气里充满瓜果的甜香气息,宫人们端着一壶壶桂花酒穿梭在席间,每个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摆着熟透的苹果、红枣、李子、葡萄和西瓜,欢笑声不绝于耳。
赢澈觉得嗓子有些干痛,轻轻地咳了几声,一定是秋日的气候太燥热了,早晨他洗脸时还流了鼻血,虽然很快止住,但一整天鼻子和嗓子都干干的不舒服,他将面前切成块盛在水晶琉璃盏中的西瓜吃了两块,嗓子被甜而凉的汁水浸润滑过,微微镇压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烦情绪。
帝后分别从两个方向而来,先后入座,赢澈注意到贾美人和赢净母子坐在右首第一席。贾美人在一个月之前悄无声息地回宫了,回来和离开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令赢澈始终摸不透她的一去一回背后究竟蕴藏了什么秘密。这一个月以来,她们母子二人一直深居简出,此时也一如既往地安之若素。莫非她们是对即将到来的结果了然于胸?所以也无所谓了?
但赢澈是紧张的,紧张的腹部微微疼痛,像有一百只蝴蝶在里面扇动翅膀。按照薛彭祖的承诺,今夜储君的人选已经毫无悬念就是自己,但是他却不肯透露赢净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