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从前那最是疼爱看重的长子竟沦为瑞王的枕边人,纵然这使者说得再好听,男宠终究是男宠,与娼妓一般无二,自己纵使再心疼儿子,想念怀暄,也决不能屈身权贵,自取其辱。
文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冷冷地说:“我柳家世代都是寒素之人,只知守自己的本分,不敢高攀皇家,王爷的厚爱也只能辜负了。有劳尊使费心,我就不留你了。”
荆墨见她这么说,心道果然母子天性,连脾气都一模一样,忙好话说尽,将宇文真平日的温柔体贴,海誓山盟全倒了出来,只盼能令文氏回心转意,哪知一车话倾下去后,却只换来文氏的冷笑。
她略带苦涩地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心难测,此时的疼爱纵使出于真心,有朝一日的厌倦却也无可挽回。纵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还有互相厌恶的,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到底算是什么?况且王爷将来总是要立王妃的,那时又将怀暄置于何地?怀暄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会不疼他,只求王爷将来厌弃了他时,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了他回来。家中虽是粗茶淡饭,却是平静的日子。尊使请回吧,怀清,送客!”
说完,便决然站起身,转身进入后堂。
荆墨见她这般决绝,无奈之下只得离开了。临走时看着柳怀清那犹豫痛苦的脸,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
宇文真听了荆墨的述说,心情十分复杂,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自己当年不是那么纵情声色,而是礼贤下士,流传个好名声出去,恐怕文氏对自己就不会有这样的偏见了,更不会一下便猜个正着。
但文氏见事明白,所虑之事也不无道理。一想到王妃的事,宇文真就一阵厌烦,看来这事要尽快解决了,免得母后皇兄不知自己心意,胡乱安排,将来弄个措手不及。
他挥了挥手让荆墨出去,自己在书房里思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去往寝院而来,寻找怀暄。
到了寝院,却听小丫头说怀暄和桃奴到花园里去了。宇文真一笑,想是二人在房里待得闷了,到后花园赏景散心,便也往后园走去。
王府的后花园自是极大,宇文真曲曲折折地在里边走着,四下张望,寻找了好一阵,却未见两人的身影,心中有些发急,忍不住嘀咕:“怀暄你这个磨人精,躲到哪里去了?倒让人一番好找。”
他正四处找寻,忽听旁边的假山背后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亏了宇文真耳力好,否则这么轻的声音,还真听不到。
宇文真转过假山,见这里竹石茂密,环境清幽,是个藏人的好地方,难怪刚才自己寻找不见。
他悄悄凑了过去,本想蒙住怀暄的眼睛同他开个玩笑,却见怀暄和桃奴说得正投入。心道不知他们在聊什么,怀暄的心思向来细腻曲折,十分难猜,听听他背后的话也好。
因此宇文真便没有惊动他们两个,轻手轻脚地凑到后面,听起壁角来。心中还自嘲,若是被怀暄发现了,定会怪他不是君子所为。
只听桃奴嘻嘻笑道:“怀暄哥哥,七月二十是你的生日,王爷说了要好好给你操办,叫了十几个散乐班子,还有京中好些出名的伎艺之人,说要整整热闹三天,好好让哥哥乐一乐呢。府里的人都说,托了哥哥的福,可以好好高兴玩乐一番呢。”
怀暄低声道:“不过才二十二岁,办的什么寿?倒显得我是个张狂之人了。”
桃奴笑道:“人一年才过一个生日,就算有百岁之寿,也不过是一百个生日,就再办得大些也是应该的,哪里算什么张狂了?就哥哥爱多心。况且这也是王爷的一番心意,只盼着能让哥哥开心,这番情意,哥哥也该领受才是。”
怀暄沉默片刻,轻轻地说:“他现在对我的确是很好的。”
宇文真在后面听得大乐,暗呼桃奴你真是个好人,这样的话每天倒要在怀暄耳边说上七八十遍才好,你这边小风儿慢慢吹着,我这里再细细滋润着,早晚定要让怀暄将一颗心都给了我,再也离不开我。
这时桃奴觑着怀暄的脸色,小心地说:“怀暄哥哥,这些日子我冷眼儿瞧着,王爷对你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只为博你一粲,满心打算着要与哥哥厮守一生。可我看哥哥脸上虽是笑着,但眉梢眼角却总是含着苦涩忧伤,可是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宇文真一听,立刻将耳朵竖了起来,想听怀暄要怎样回答。
怀暄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轻叹一声,道:“阿桃,世上的事往往没有那么简单,他待我虽出于真心,但许多事情不是有真心有感情就可以解决得了的。市井百姓还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法,何况他还是个王爷,早晚是要娶王妃的。就算王妃能容我,他也必然分心,大半心思要放在妻子儿女身上,那还能像现在这般待我?两个男子在一起,结局终究难料。况且我也想念父母和弟弟妹妹。”
怀暄说着便有些哽咽。
桃奴听了他这些话,心中也自恻然,但却不能这样任由他伤心,忙将话头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