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拙拱拱薛逸的肩,压着嗓子提醒:“这两个打架很厉害的,一个能顶两个使。”
他伸手比了个“二”,又隔空点了点旁边两个高个子的男孩,竖起小指晃了晃:“这两个看着个头高,就是‘这个’。剩下的两个嘛……个子最小的那个嘴最毒,胆子只有芝麻大,要打起来绝对只有逃跑的份。还有一个倒也算能打,大约是家里练过的。可惜大约是练了个‘半废品’,没见过好把式,欺负小孩子还凑活,要真打起来,就光靠着那两个壮的了——喏,就是那个‘鞋底子脸’。”
薛逸无声地咧着嘴笑。
阿拙也笑起来。他私下里说话毒,眼睛也毒,消息更是灵通,犄角旮旯的事情都能摸个清清楚楚——连这几个要到别院看马,这般琐碎的小事都只要略略思忖。
他这会儿也是被薛逸的悠哉带坏了,全然没有了紧张,仿佛不是趴在房檐上计划要袭击的对象,倒像是舒舒服服坐在戏台子底下、议论着台上捏出了身段的伶人。
“我们等他们分散了,再一个个……?”阿拙手往下一劈,心里想着要怎么各个击破,大约得从长计议。
那只手洗得干净,指甲平整,里头干净没有污垢。手背上一大片的擦伤,已经止了血,血印却还新鲜着。他自己浑不在意,挥手挥得痛快。
薛逸一把按下阿拙的头,避开小个子滴溜溜乱扫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谨慎地抬起头。
“不。一起收拾。”
薛逸掂了掂手上新折的木枝。两三公分粗细,有些歪,长度倒是够了。
凑活吧。
他指尖摩挲着,木料粗糙的触感压在皮肤上。武器在手,带来了有能力自保的幻觉,让人迅速地安定下来。薛逸却又用力抓了一下,让木头更深地磕进掌心,陷进皮肤。
他把自己紧绷成一张弓。
下面的人终于解开了马缰,手忙脚乱地把马牵出来。六双眼睛都盯在马身上,根本挪不开,像是怕目光一转就要惊了马。心思全扑在了上面。
弓弦一点点拉满。
“对付比自己强的敌人,在于制敌。让对手无法估量你的目的和实力,以达到平衡,篡取胜利。对付比自己弱的敌人,在于驭敌。以绝对的力量压制,给对手根植下恐惧。”
师父的指尖落在沙盘上,共处一条利落的直线,直逼战局中心。
“制敌在暗,攻其不备。驭敌在明,杀其战意。”
手掌一拂,快速地扫过沙面,连缀的城池和破局的线,一瞬间干干净净。
“唯快共通。”[1]
现在!
薛逸弹出一个石子,打在马身上。马扬起蹄,发出一声嘶鸣。
那几个人呆立在原地。
薛逸跃下去,木枝横扫——
歪扭的木枝,尾端划出一个漂亮的圆,伴随着他的下落,切进那几个孩子中间,一个个击打过他们的胸口和肩膀。
薛逸落地,恰恰离那两个壮个头最近。
木枝划出来的“剑圆”眨眼间收尾。
手腕猛地下压!
木枝狠狠劈过一个壮个头的肩。在他歪倒之前,薛逸抬脚蹬在他胸腹,把他踹了出去。
惨叫才响起来。
薛逸左手抓住另一个壮个头的衣襟,用力往下带。顺势矮身,右手再一次横扫出去。
左手抓紧了,铁钩一样,顷刻之间发力,生生抓破了衣襟。壮个头被他拉得失去了平衡,一个晃悠间,便头脸朝下,被狠狠掼到了地上。
横扫出去的木枝带起呼啸的风声,不遗余力地击打在剩余四人的小腿骨上。沉闷的声响连成了一串。
还没等哭喊声再起,木枝又一次被收紧,紧接着直劈向那几个孩子的肩背。力道之大,淤血很快从他们露出的脖颈上冒头。
仅仅几息之间,人已经躺倒成了一片,蜷缩在地上哀嚎。那匹惊了的马跑开了些,在旁边踢踢踏踏地转悠。
这几个孩子惯来仗势欺人,又挑着软柿子捏,哪里对上过薛逸这种真刀真枪练出来的阵仗,转眼之间就被打蒙了。一个个哆嗦着要去摸肩背小腿上的伤,又颤着手不敢真碰上去——火辣辣的疼,骨头都像是断了!
倒还是砸到地上的那个壮个头伤得最轻,勉强缓过来了神。蛮横又有几分凶狠劲,哪吃得了这种亏,满心觉得只是着了偷袭的道。浑身的疼和糊了满脸土的羞恼,激起了他一腔的血气。
他跳起来,挥着拳头从薛逸背后扑上去,气势汹汹。
薛逸不紧不慢地转身,一“剑”点在他肩上,把人戳了个仰倒,随即抬脚,踩在了他胸口。
壮个头惨白着一张脸,捂着肩叫都叫不出来。
那轻飘飘的一点,实则带足了狠戾的劲道。他只觉得肩胛骨要碎了!
阿拙沿着墙面爬下来。不过是慢了些许,等他落地跑过来,入眼已经是一地的“尸体”。
薛逸左脚踩在一个高壮孩子的胸口,屈着膝,手肘撑在上面,凑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