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压根没有察觉,一个半点没领会老半仙的心思,各自捻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从平兰一直到平城,再到两处周边的道路、地形……薛逸叼着半拉饼,含混不清地分析着军队大约会什么时候、从哪里过。薛卓兢兢业业地应和着他,或是帮忙补充上一两个消息。
过了不多久,薛逸把树枝一丢,两三口把凉透了的饼咽下去:“后天、大后天……顶多宽余到再四天之后,不能再早再晚了。”
他站起身,一抬眼便看到那算命坛子上的半仙老先生,拎着个葱油饼,藏藏掖掖地从对面饼摊溜回来。
薛逸乐了,冲那边呲牙。
那老半仙迅速地坐下去,把手往小矮桌下一藏,脸上有些尴尬,又故作镇定地咳嗽了声。
薛逸很配合地别开眼,却是更乐呵了几分。
薛卓被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黏走了目光,巴巴地望出去了老远,等那根戳满了红艳艳糖果子的草靶子走到了视线边缘,才恋恋地收回目光。一转头,看到薛逸一脸探究地望着他。
薛卓茫然。
“糖葫芦有那么好吃么?”薛逸幽幽地发问。
薛卓想了想,用力点头:“有啊!它——”
“停!我不想知道!”那又酸又甜又硌牙的玩意儿。
薛卓摸了摸鼻子,笑起来:“哥,那你‘后天、大后天……’去看看么?”
“去。”薛逸答得斩钉截铁,拍了拍薛卓的肩,大步往一个方向跑去。
“哥!你干嘛去?”薛卓追得一口气快接不上。
薛逸咬牙,忿忿道:“我他妈去追糖、葫、芦!”
“哥,你吃么?”薛卓举着根糖葫芦,心满意足。
说来也奇怪,这两年里,他已经算不上有多困难了,仅剩的一点孩子心性却愈演愈烈,仍然会被这鲜亮的糖山楂引走大半的注意。或许,因为早年的流离和后来的艰辛里,那一串鲜明占据了他早年的岁月中、最持久漫长的可望不可得。
“别。”薛逸摆手。
薛卓弯起眼,把那串完整漂亮的山楂又往薛逸跟前凑了凑:“哥?”
“不吃,绝对不吃,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吃这玩意儿了。”薛逸猛摇头,酸和甜搅和在一起的滋味从他牙关里复苏。
上一回吃了糖葫芦,是被师父忽悠的。唔,那得有两年多前了。
那天中午,他照例大叫着“师父”,撞开安野屋子的门。
很奇怪地,安野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嫌弃地挤兑一句,“阿逸啊,你有不满的冲我来,跟门过不去算什么本事”。他坐在桌前,垂着眼,一手支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他微微低着头,窗外天光从背后打进来,在脸上投下去Yin影,把表情抹成了模糊。
很莫名地,薛逸觉得,师父或许……有些难过。他想了想,又用力喊了一声:“师——父——”
“诶哟我Cao!”安野一激灵,头、脖子、胳膊全歪了歪,差点栽到桌面上去,“大白天的叫魂呢!吓死了算谁的!”
薛逸“嘿嘿”地笑:“那怎么能够。”余光里偷偷扫过师父的神情,确认过师父一切都好。
那转瞬即逝的悲凉,薄得像是错觉。
“怎么不能够!”安野拍桌,很不满意。
薛逸夸张地瞪眼:“师父!你居然还有可能被吓死么?来来来,师父我们尝试——呃?”
薛逸的目光停留在屋里的一张小案上。
很正常一张小案,薛逸看到过无数次,桌子边缘还留着几处他磕出来的伤痕……桌上摆了个杯子不像杯子、花盆不像花盆的玩意儿,里头装了大半的土,这也是他天天见的“老朋友”了……不正常的是,那里头插着一支……糖葫芦。
薛逸很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嗓音:“师父……这是个啥?”
“糖葫芦啊。你没见过?不会吧?这么惨!”安野很震惊。
糖葫芦,真的糖葫芦,不是暗器不是武器不是器械……一根如假包换的糖葫芦。还他妈被吃了一个!
“师父,糖葫芦我总是还知道的……”薛逸连忙打断了师父关于“阿逸太惨了太迟钝了”的无限循环。
“好嘛!”安野动作幅度很大地一拍手,“归你了!”
“师父诶,你都吃过了还给我?”薛逸说着,干脆地从土里□□了糖葫芦,瞪了它片刻,一咬牙一伸脖子,叼下来一颗。嚼巴嚼巴便吞了下去,只觉得嘴里全是酸甜混杂的怪滋味儿,那糖块简直甜得发齁,山楂又酸得泛苦。
安野“哟”了声,扭头瞪他:“敢情你这是嫌弃我呢?”
“对啊!”薛逸头点得飞快,又把糖葫芦伸到师父面前,“来一个?”
安野别开脸:“来个鬼!要吃吃,不吃滚,带着你的书!”
“诶!”薛逸抱起桌角的书,溜得飞快,心说,眼下可不能跟师父打起来,他两手都占着,绝对只有在地上瞎滚的份。
薛逸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安野没有起伏的一句,像是自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