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是希望啊。希望什么?‘希望’后面的东西留给阿期自己啊。”
“穆穆要好好的。”
“穆穆要幸福。”
“我们只希望,阿期成为自己就好了。”
“穆穆不用替我们活下去。穆穆做自己想做的。”
“穆穆……我们永远爱你……”
不用勇敢,不用强大,我们永远爱你。
他是……他们的家啊。
美好和梦魇交错,重叠。
他想要逃离,想要把自己蜷起来……
——想要回到那天,把自己的家人,拖出地狱!
他……
他再也救不了他们……
他还可以给他们报仇!
把那些敌人杀了,赶出去——
让他们再也不敢踏上我们的土地,再也不敢夺走任何一个家!
这么多年,这么多血泪。
他还是懦弱,胆怯,无能……
可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连痛哭都做不到的孩子了!
他弱小,他卑怯,可从骨头里榨出来的勇气,也是勇气。[1]
他即使恐惧着嚎啕着,也可以握着剑柄去冲锋!
惨白的月光下,小七捂住了脸,无声地痛哭。
像要流尽当年没能流下的眼泪,流尽这一生的苦楚和怯懦。
稀薄的天光照进来。
少年一夜未睡,眼底红得吓人。
他苍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拄着剑柄。
我所失去的一切,我们遭受的一切。
离乱、血泪、死别……
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是……穆期。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句话很多年前看到过类似的,江南的书《龙与少年游》中,大意是说,路明非(出自《龙族》)是个很胆小孩子,他的勇气是他从骨头里榨出来的,或许这样的勇气,才是真正的勇敢。好多年前看到的了,印象一直深刻。这里借用一下,实在有问题的话,回头改改
第82章 汤汤(五)
天光从稀薄微渺,一分分明亮起来。
午练的那个庭院里,半个月前被薛逸劈碎的石头没收拾干净,几块小石子散落在泥里。
周川,方淮,小七,常在,宋无忧,任可行。
一人手里提着一把竹剑。
大眼瞪小眼,碰了半晌的目光,他们一齐笑起来。
“喏,既然兄弟们都一个意思,那还是一起啊。”常在笑嘻嘻地说。
常在是柯州人。
没见过战乱,也没遭过大灾荒。从记事起便在一群乞丐里头混着。
他是在大雪天里,被一个老乞丐从城外捡回去的。
老乞丐疼他,又在一小圈的乞丐里头有几分威望,没人敢欺负他们。他沾着那威望,自小跟一群老老少少的乞丐称兄道弟,辈分乱得一塌糊涂,着实没吃过什么苦。
后来老乞丐年纪大了,没了,埋了。
他在那坟头前呆坐了半天,回到他们的破庙,却发现里头他的“兄弟”们早就分了派系,剑拔弩张。
两边带头的人,前几日里还一左一右拍着他肩,跟他说“改明儿看能不能搞点生意,有了钱哥哥带你去城里饭馆啊”。
他们都看着他。一边领头的说:“小兄弟,你别劝,俺们也看在阿伯的份上不会动你。去留随你。你要是走,把俺放那的干粮带上。你要是留下来,俺要赢了,就像阿伯那样护着你!”
另一边的点头,居然达成了一致:“咱这也一样!”
常在知道这一场厮斗是免不了了,乞丐流民,就是这么活着的,他太清楚了。可他也不愿意看着他自己的兄弟流血甚至丧命,更做不到在之后还装作无事。
他按着乞丐里头的规矩,给他们行了个兄弟礼,走了。
他辗转到了平兰,Yin差阳错撞上了师父和大师兄。
Yin差阳错又得了一帮兄弟。
他没有大师兄那样的抱负,也没有小七那样的痛苦和仇恨。小二十年,他都活得得过且过,练剑、读书、做饭,都是不好不坏。
常在懒得去想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人生里唯一的一条信仰便是义气。
兄弟们要去,常在便去。
兄弟们用得着用不着,常在常在。
任可行点点头,扬了扬手里的竹剑,也笑起来:“自然是一起的。只是我们手上这家伙不济。”
常在大笑着拍他的肩。
方淮一把捂了自己的脸:“咱们这里想要靠手上的家伙过的,也就可行你了。我们几个要是真枪真刀地上,也不用到前线了,估摸着路上就能让人给砍了。”
任可行看看竹剑,又看了一圈师兄师弟们无比熟悉的脸,摸了摸鼻子,直眉愣眼道:“我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吧……”
任可行在练剑上,比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