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碎碎叨叨念了一通,话音未落,就见自家娘子闷着头正欲跑路。连忙手疾眼快的抓住人,嗔怪道:“娘子又不识得路,走那么急做什么!”经她这么一提醒,裴九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连忙垂下头,尽职尽责的扮演起傻子。
虽是一家之主,但柳老夫人所居的院落并不算大。裴九和四喜快步往里走,片刻之后就来到主屋门前。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打门里迎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
这婆子穿着一身越罗缠枝菊花暗纹夹袄,下身着同色的袄裤。看见四喜和裴九,婆子微微颔首道:“老夫人一早就在屋里等着了,二位快随我进去。”
从见面之时,这婆子就始终板着脸不苟言笑,声音也是刻板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裴九偷着抬头瞄了一眼,见她满面皱纹,脸颊瘦成两个小坑,一只眼睛似乎有疾,瞳孔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
裴九觉得这婆子有些眼熟,闷头想了半天,方才想起来,最初她附身在王五身上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个婆子指使下人将自己抬回的紫竹居。当时她正迷迷糊糊,见这婆子面目丑陋,还以为是地府勾魂的使者。如今看来,她不光是个大活人,且还应该是个身份不低的大活人——光凭她身上戴的那几样价值不菲的首饰,足见得要比四喜高上好几个级别。
正当裴九闷头揣摩这婆子身份的时候,那婆子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裴九。
四喜觉得这婆子眼神有点不对,上前一步将裴九挡在身后,端着笑脸问道:“不知老夫人这么早召见娘子,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李嬷嬷从裴九身上收回目光,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裴九心中正当松一口气的时候,便听那婆子又大喘气的说道:“老夫人就是觉得昨日娘子从府中消失的太过蹊跷,想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查清楚。眼下珊瑚已经去外院提那车夫过来受审,正好郎君也在,两厢一对峙,或许就能将事情问出个大概了。”
裴九:“……”
她觉得,事情可能要糟。
第11章
早年在寺庙清修的时候,裴九就听师父和师兄讲过许多民间奇闻异事。在这些故事里,不乏有许多换魂重生的例子。只可惜那些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人,一旦被人得知了身份,最终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人们当成怪物捆绑起来,然后一把大火烧得骨头渣都不剩。
当年她只是个事外之人,眼下亲身所历,方知这其中的恐惧。
裴九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后背冷汗涔涔。若非身前有人挡着,她怕是忍不住就要拔腿跑掉了。
四喜却不知裴九心中的绝望。听了李嬷嬷的话,竟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夫人说的不错,我家娘子向来都很乖巧听话,除非有人带着,否则断然不会走出紫竹居半步。眼下她失踪的这般离奇,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身为王五娘身边最得力的奴婢,四喜对主子简直是猪油蒙了心般的信任。哪怕裴九昨日消失的那般蹊跷,她都从未生出过半点怀疑。
相反的,昨日将裴九迎回紫竹居之后,四喜因为太过担心,还抱着主子大哭了一场。若不是四指好言相劝,她怕是连睡觉都要在床边守着。
想起昨日之事,四喜依旧忍不住的心疼,眼泛泪花的拉住了裴九的手,眼圈泛红的道:“四喜别的不求,只求老夫人能查明真相,抓出贼人,以防再有坏人打我家娘子的主意。”
集坏人和贼人于一身的裴九:“……”奴婢太忠心,主子好烦恼。
“且安心就是,有老夫人出面,定然能给你家娘子一个交代。”李嬷嬷点头,信誓旦旦的安抚四喜。
裴九一脸的哀怨……今日她们若安了心,自己怕是就只能瞑目了。
只可惜隔着那一串串流苏金穗,四喜并没能看到自家娘子的哀怨神色。复又与那嬷嬷寒暄几句,这才领着裴九进了门。
六安居的主屋看起来颇为古旧,屋里面的家具摆设庄重大气,入门处的多宝阁上摆着珊瑚、如意、汝窑、钧窑等瓷器摆件。地上铺着葱段绿的波斯地毯,墙角处燃着一尊镀金兽形火炉。裴九是个生意人,打眼一过便知道这些家具样样皆是上品。若单按照金钱来衡量,这满屋的家具加起来,差不多可以买下整个柳府。
想起柳家在朝中的地位,裴九不由得咋舌。难怪外界传言这家人势大财粗,今日一见,果然当之无愧。
只是比起富甲天下的裴家,柳家这点财产还是有些不够看。想到自己能在金钱上压制柳离一头,裴九就忍不住有些得意——实则当初年少无知之时,她还曾想过砸钱把柳离买回家当童养夫。只是这念头刚一出,尚未来得及具体实施,就被几位表哥合力扼杀在了萌芽中。
想起过往,裴九不胜遗憾。
此时外面虽然已经天光大盛,但屋内却仍旧有些昏暗。裴九身披红袍、面罩金穗,宛如新出嫁的新娘子似的,由四喜搀扶着胳膊,一步一步往里屋挪蹭。
四喜倒是轻车熟路,扶着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