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后出府,皆是奔东面而行。过了坊市,柳离策马去了城南,裴九则驾车去了城北。实则柳离还留了个心眼,与裴九分开不久,他特意策马往回追了一程。直至看见那马车一路向北,奔的就是藏娇馆的方向,这才怒气冲冲的离开。
裴九不知自己被人跟踪了半路,一路上倒是兴奋的紧。四指在外驾着马车,过了坊市和茶肆,裴九便凑了出去。
主仆二人坐在车辕上,眼睛望着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商铺,心中都有些激动——在柳府那一亩三分憋久了,现在看见条狗都觉得新鲜。
“我家就在南山脚下,改日有机会,一定带娘子去家里坐坐。”虽然卖的是死契,但四指与家里一直都有往来。眼下出了柳府,难免想回家里看看。
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当务之急还是要帮娘子去找大夫瞧病。四指只得收了心思,驾车往药铺方向走。
大约一个半时辰,马车停在张钱的药铺门前。今日裴九十分幸运,药铺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四指拴好牲口,搀扶着裴九下了马车。主仆二人进了大堂,只见钱柜里面站着个身材瘦小的药童,观年纪大概也就二十来岁。
“小大夫,你家大夫今日可坐堂出诊?”见那小药童低着头不搭理自己,四指忍不住拍了他脑袋一把。
裴九见状就是一窒。未待她提醒四指,便见那小药童揉着眼睛抬起头来,来回觑了两人几眼,扬起下巴指了指裴九:“她这病症有些重,扶到后堂去。”
这一说话将四指吓了一跳,虽然看起来面嫩,但这人的嗓音低沉,结结实实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四指眯着眼睛又仔细瞅了瞅,方才发现此人眼角处有些细纹,确实是个上了年纪的。
“你就是张钱?”来之前裴九已经与四指详细交代了张钱的身份,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直呼人家名讳。
张钱在前头带路,边走边道:“我叫张钱还是李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治好你家娘子的病。”
他这么一说,裴九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倒是放下了。
四指却不以为然,撇嘴道:“真敢吹牛,待会要是治不了,怕是得砸招牌了。”
张钱这人性情有些古怪,裴九怕四指将人惹恼,那可真就凉戏了。故而伸手扯了扯四指的袖子,示意她尽量将嘴闭上。
张钱破天荒的没跟四指计较,一路将人领到后堂。虽然门面是一间药铺,但后堂却有点像浴肆。一整个大的房间用隔断隔开,每小间里面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浴桶,并着小秤药材篓子等物。
裴九和四指进门的时候,有两间隔断里面正冒着蒸腾的热气。每间外面都候着一个身穿短打头戴瓜皮帽的小药童,那小童手中捧着药篓,眼睛盯着沙漏。待时间一到,便抓起一味药材,掀开帘子扔进浴桶里。
裴九经过的时候,眼尖看到小童抓的是一把蜈蚣。药材扔进去没过多久,便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帘子里面一阵sao动,一条大白腿顺着半截帘子露了出来。
“师父,这人要跑。”那小童急了,转头同张钱说道。
“将他抬进去,不到时辰不准放出来。”张钱面无表情的吩咐另一个小童过去帮忙,末了还凉凉的加了一句:“若是还不听话,就再加些热水。蒸晕了就好了。”
他这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蒸一只螃蟹,听到帘子里传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四指吓得一缩脖子。
自这件事开始,她便再也没敢开口说话。
却说张钱带着裴九二人穿过茶肆,再往后走,便是一间独立的小院。院中蹲着一妇人,正仔细的挑拣药材。
裴九曾来过此处,知道这是他夫妇居住的内院。只是这种时候,将她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正当裴九纳罕之际,便听张钱对那妇人说道:“阿金,你过来帮忙瞧一瞧这位病患。”
听到这妇人的名字,四指又忍不住开始嘀咕:“一个钱一个金,这夫妇怕不是掉到钱眼里了。娘子,咱们的银子够不够使?”
不待裴九有所回应,便听张钱又说道:“若我所料不错,此人身上应种过蛊,你且先帮忙摸一摸,看看能不能将这小东西找出来。”
他这话一说出口,裴九便是一惊。
第17章
人人都道这王五娘天生痴傻,裴九便以为她这傻是胎带来的,如今听到张钱这般一说,便觉得此事很不简单。
只是此时治病要紧,还没到追根溯源的时候。
且说张钱的娘子将裴九引到屋内,令其褪去衣衫,平躺在铺着白布的塌上。随后点燃一支药香,待火燃起,便用手在裴九身上仔细摩挲。从脖颈到脚跟,一寸一寸仔细排查过去。
在此期间,张钱连同四指始终站在门外候着。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钱娘子方才起身。用手擦着额头热汗,对门外交代了一声:“都找过了,并无蛊虫的痕迹。”
张钱摇头,语气笃定的道:“我不会看错。你若实在辨别不出,可以加上引子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