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数日,里里外外都覆上一层尘土,院角那株红梅倒是开得更艳了。云乔谢过岳家遣来送自己的车夫,将带回来的物什分门别类放好,开始慢慢收拾屋舍。
除了衣物等行李外,云乔还带了些尹城的特产回来。
有给邻居家孩子们的糖果零嘴,也有给万夫人的礼物,倒也没多名贵,算是份心意,谢她平素的照拂。
云乔刚来芙蓉镇时,人生地不熟,还曾遭过“地头蛇”的为难,是借着万夫人的势渡过的。
眼下身边又没了岳荫,她孤身在外,总要同身边的人打好关系,以防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
好在这些年做惯了生意,时常与人打交道,此事对她而言并不难。
一路舟车劳顿,云乔将家中大略收拾过,已经有些Jing力不济,便想着等修整之后再登门造访。
可说来也巧,她才沏了壶热茶,便听见门外传来动静,竟是万夫人过来了。
此时已是傍晚,云乔请她进了门,笑道:“我晌午才回来,屋舍还没收拾妥当,叫夫人见笑了。”
说完,另沏了盏茶:“这是我从尹城带回来的茶叶,夫人尝尝。”
“这么说,我倒是赶巧了。”
万夫人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笑脸,但透过Jing致的妆容,能看出她较之先前憔悴了不少,想来这个年节过得并不轻松。
云乔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又道:“我还带了些那边的特产回来,正琢磨着明日给您送去。”
“劳你记挂。”万夫人嗅着那茶的清香,透过袅袅升起的雾气看向云乔,认真道,“阿乔,我也不同你兜圈子,这回过来是想请你帮忙。”
自打见着万夫人,云乔就已经隐约有所觉察,见她态度这般恳切,也不好像从前那般推脱,只得应承道:“您若是真有什么难处,我自然尽力而为。”
万夫人抬手揉着额角,叹了口气:“还是为着我那生意……”
年前香料生意出问题时,万夫人就动过请云乔帮忙料理的念头,但那时并不执着。就算一时半会儿寻不着合适的掌柜,大不了她自己多费些神,总能应付过去。
可偏偏年节前后,因万家那些远方叔伯亲戚搅事,本家那边的生意也生了变故,须得她亲自过去压阵清算。
她分身乏术,这么一来,难免左支右绌。
“他们这些年来始终看不惯我,却又想着从我手中抠出些银钱,”万夫人不疾不徐地抿了口热茶,话音里带着嘲讽,“可我偏偏一个子儿不想给他们。”
云乔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开口问道:“夫人是想,叫我这段时日代为照看生意?”
“正是。”万夫人微微颔首,略带无奈道,“你若是肯,我还想聘你当掌柜,长长久久地打理生意呢。”
“承蒙厚爱,这怕是不成。”云乔摇头笑道,“不过我可以代为打理一段时日,等您解决了眼下这麻烦,再交还回去。”
万夫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云乔的意向,并没指望太多,眼下见她肯答应下来,已经心满意足。
道谢之后,随即谈起生意事宜。
云乔从前卖过香料方子给万夫人,对她家的境况有所了解,借着茶水提神,一直聊到天色暗下来。
在生意事上,两人格外投缘,甚至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万夫人饮尽杯中的茶水,长舒一口气,顿觉肩上压着的担子轻了不少,也有了闲心调侃。
她旧事重提,说起那夜南风馆之事。
“你当初,就那么晾了墨离一晚?”万夫人看向云乔的目光带着些促狭,“听紫陌说,墨离后来还专程同她打听过你,这可难得的很啊。”
云乔被茶水呛到,咳嗽起来,只满是疑惑地看了回去。
“墨离虽说性情算不上讨喜,可单凭着那张脸就够唬人的,心甘情愿给他撒钱的也大有人在,却也都没换来什么好态度。”万夫人托腮打量着云乔,“不过我看啊,他像是对你有意……”
云乔轻轻抚着胸口顺气,回想那晚的情形,若有所思道:“是吗?我倒是看不出来。”
归根结底,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她对此倒也谈不上厌烦,只是觉着没这个必要。
所以宁愿将Jing力花在侍弄花草、调制香料,又或是教邻里孩童们读书识字上,也不想为这种事情浪费时光。
万夫人适时停住了话头,不再同她提那些事情,只是在起身告辞前,意味深长地感慨了句:“阿乔,你活得很清醒……”
云乔将烛火挑亮了些,笑而不语。
弄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不要什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想要做到,就更难了。
云乔在宫中时,曾有过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受尽折磨,才总算是从其中挣脱。
自那以后,便看得格外清楚些。
而裴承思,则是那个泥足深陷,未能挣脱的人。
理智而言,他清楚逝者已矣,紧抓着不放没有任何好处,应当朝前看。可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