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影礼貌地对着柳家叔父微笑作揖,以示告别。
对方坐在马车上,手里攥着一根缰绳,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是简单对她点了一下头,就驾着马车离去了。
洛影定定的望着那辆马车,看着它头也不回地驶向远方,然后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转过街角,不见了踪迹。
她垂下脑袋,赌气似的,踢起一枚横在路中央的小石子。石子朝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追了出去,可惜尚未飞出多远,就掉落在地上,落地时,还顺势打了一个滚儿,活像一个撒泼的小孩子。
洛影弯腰拾起那枚石子,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半晌,又重新扔回地上。
然后闷着头,径直走向学堂。
……
那晚,洛影生平第一次失眠。
她呆呆地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更声,从戌时到寅时。
她看着房梁上悬挂着的蜘蛛网,拉长的丝线上,吊了一只黑色的大蜘蛛,正在一点点缓慢爬行。
直到东方泛白,洛影才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早已僵硬麻木的身体,感觉双眼有些酸痛。
短短两月,洛影的学业进步飞速。每篇文章,她都能一字不落的背诵下来。有些诗文,先生还未讲到,她已预先背诵过了。
周先生每次看到洛影的时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临了,只留下一句:“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那是她最喜爱的诗人,也是她最喜爱的诗篇。
洛影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的时候,她的眼眸似乎有些shi润。
这段时日,洛影每日往返于洛宅与学堂之间,读书习字、绣花烹饪,什么都学,什么都做。她一如既往的爱笑、爱发呆,唯独不爱说话、不爱出门。
洛家二老只觉得女儿变了,变得更加乖巧懂事了。但是,他们反倒无法接受这种改变,这样的洛影,让他们觉得很陌生。
其实,他们不过是忘记了,早在认识柳留之前,洛影就是这样的性子。那时的她,虽然偶尔也会闯些小祸,但本质还是一个乖巧的小姑娘,不懂表达,不懂拒绝,更不懂撒娇和讨要物件。
……
洛家人就在这样各怀心事的日子中,迎来了冬日的第三个节气——大雪。
“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
一夜的雪,为普镇披上了一件素色薄纱。
晨起,洛家二老换上了女儿为他们新缝制的冬衣,洛影也换了一条崭新的霞光红齐腰长裙。她记得,柳留也有一条同色同款的裙子,不知今日穿了没有。
她忘记了,正在守孝的柳留,是不能穿着这样鲜艳的裙子。
晌午时分,洛影与崔氏一起在厨房烧火煮rou,他们准备通过食补,来抵御冬日的严寒。房檐下,洛老爹独自搭了一个小火炉,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他在煮些什么。
洛影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淡淡的,暖暖的。她低下头,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洛影端着一盘煮好的rou,从厨房走了出来。路过洛老爹身旁时,她假装不经意地,询问了一句:“在煮酒?”
“咳咳,你怎么知道?”洛老爹有些惊讶,他自以为今日隐藏的挺好,盛酒的瓦器都被他藏在了身后,还用一块麻布仔细地包裹着。
洛影望着呆若木鸡的洛老爹,笑道:“我闻到酒味了。”
“啊?味道很大?”洛老爹俯身凑到炉火旁,仔细地闻了半晌,也并没有觉得酒味很重。
洛影的神情愈发狡黠,她玩笑道:“恩,这酒性子烈,估计五里之内的人家都能闻到。”
其实,并不是酒味重,而是她的鼻子过于灵敏。
Jing心准备的惊喜,就这样被人拆穿了。洛老爹的神情有些失落,他皱了皱鼻子,黝黑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委曲的模样,有点滑稽,还有点可爱。
洛影被老爹这幅模样逗乐了,她不好扫了老爹的兴致,只得装傻:“您不是不胜酒力吗?今日怎么想起煮酒了?”
“额……今日高兴,小酌一点,小酌一点。”洛老爹扯了扯嘴角,笑得越发僵硬。
“哦。”洛影随口应了一句,将手中的那盘rou摆在桌上,转身又回到了厨房。
……
“小酌”是真的,“不胜酒力”也是真的。
最后,崔氏和洛影一起,连拖带拽,才把烂醉如泥的洛老爹,扶进了屋内。崔氏将丈夫安顿妥当之后,掩门走了出来。
屋檐下,洛影正在默默地收拾碗碟。她今晚分明喝的最多,如今却是最清醒的那个。
“我知道,爹爹今日是想逗我开心,您也是。”洛影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颤抖。
“阿影……”
崔氏心疼地看着异常瘦弱的女儿,仿佛风一吹,她就会摔倒。
她突然记起女儿刚刚学着走路的模样。那时的洛影,还是一个小不点,身上穿着一条鹅黄色的小裙子,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