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嵁闭眼听着老师的对话,清楚地感受着身上的多处疼痛,既不翻动,也不出声。
他一向很擅长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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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舒把吸了水而变得沉甸甸的外套顺着铁链丢在地上,走到外面用地毯裹住身体,牙齿高频地上下打颤,头重脚轻,灵魂出窍。她非常需要脱掉shi衣服,洗个热水澡,然后穿上干爽的衣物,若能烤个火则最好。如果这些要求无法达成,那就来支烟,然后躺下等死。
她用体温加热着贴身衣物,眼睛盯着俞庄嵁嘴边的火星。
“可以给我一支吗?”
俞庄嵁从窗边回过头,吐出一缕白烟,皱着眉瞥向她,似乎对于她随口提要求的行为十分不满:“监狱里这些东西都是要花钱买的,你拿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
他嗤笑着摇头:“没什么是你有而我没有的,所以你毫无筹码。”
介舒抓着地毯的边缝,轻叹一声:“那你的筹码是什么?”
“那太多了,”他语气上扬而愉悦,“比如自由。”
介舒垂眼看着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血痕,像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所以你没有权利提要求。”他满意地摇了摇头,吸了一口烟。
烟草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介舒深呼吸着,忽然开口道:“庄嵁,说自己快乐的人能快乐吗?”
他的笑容微滞,很快又恢复自若神情,但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在介舒眼里显眼而清晰。
“不如我告诉你个秘密,换一口烟?挺划算的。”她仰头,神色松弛,眼中透出隐约期待。
“好啊,但得看你这秘密有没有意思,”他扬了扬手里的那半支烟,“最好快一点,这支烟快抽完了。”
介舒卷着地毯起身,朝他的方向走近,语气平静。
“我巴不得那个船长死,所以你杀了他,其实是帮我报了个仇。”
俞庄嵁冷着脸,以侧面示她,烟尾在他指尖缄默燃烧。
“逃跑那天,我眼睁睁看着我爸莫名其妙断了气,被船长丢进海里。他泰然自若,还问我要不要吃花生米,这又让我想起你还生死未卜。突然没了爸爸,你又凶多吉少,我当时觉得一人苟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跳海了,他特别着急地把我救了起来。”
“我爸爸给我留了一笔钱,一上岸船长就带我去领了出来,说是存在银行里不方便逃命。”
“结果我一觉醒来,装钞票的那个手提袋就没了。”
“不过他倒也算慈悲,还给我留了一万块……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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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宜同迅速穿上自己的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被窝里的褐发男人,动作轻巧地带上了门。
通宵达旦买醉的酒鬼已经各自觅得了去处,城市布灯将光亮挥霍在黑夜的最后时刻,彻夜狂欢的痕迹招摇在红砖墙的混乱涂鸦上。这座城市的公共交通不存在于这个时间,代替车轮,她迈开步子,行色匆匆地穿过亮着红灯的空荡马路。
回到自己的校内公寓,她抽了张卸妆shi巾,在深棕色眼线上拉扯而过,因为防水效果过于实在,那双眼睛露出原貌时,周围的皮肤也泛起了红色。她闭着眼睛刷牙,洗澡,护肤,干发,隔壁的闹铃响起,她准时倒在中部弹簧凹陷的床垫上。
眼皮沉重而意识清醒,人类活动的动静纷至沓来:头上拖拉的脚步声、左邻厕所门的转轴摩擦声、右里烧水壶嘶吼般的轰鸣……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强行将翻涌的焦灼情绪拉扯成一条舒长的吐息。
“呼——”
她睁开眼对着百叶窗缝间透进的晨曦放空。
又开始了,她十分讨厌的状态——停滞。手头的事情其实很多,比如工作室未完成的稿件、突然失联的写手、尚待完成的课题、被扣住的一笔钱、购物村的上新目录……
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做。
与此同时,一些无足轻重但很烦人的琐事站在那些待办事项中间叫嚣着——何如雎连续多日,每次都达到电影时长的单方面通话;陈辛觉昨晚发来的讲价信息,这她懒得回复;昨晚约的苏格兰男人脱掉毛线帽之后露出的M形发际线……她触亮手机屏幕,侧躺着揉了揉眼睛,打开相册,翻过几百张在奢侈品店里扫的图,最终点开了一条视频。
斑马线,拥挤的人群,陈辛觉的废话,行走的俞庄嵁,还有那个臃肿素面、神情麻木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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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窗明几净,混着晨露的轻风流动在南北大开的玻璃门间,深秋林木的枯朽气味传堂而过。棕色沙发后的长桌上,泡沫漂浮的咖啡冒着热气,俞庄嵁脚跟着地来回转动着桌前的滑轮椅。
他的眼睛锁定在巨大的曲面屏上,画面里是昏暗的房间,窗帘中间劈下一条光束,正好照亮了灰丝绒沙发下卷起的地毯,以及晾在地上皱巴巴的外套。
天气预报显示这是最近几周内唯一的晴天,但昼夜不分的无知囚犯却还在睡懒觉。他喝了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