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刻,京师茶铺。裴照川方才目送着傅晚晴入府衙,听见两旁众人迎接,纷纷称呼她为大理寺卿,这才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并没有停留多久,眼见着傅晚晴身影消失,便后一步跟着离开,随意找了一家茶铺点单,吃着茶等人。自十六日断石崖,他错过了从漳州派的人手里将那西凉俘虏劫走以后,他的脸色便再没有好过一分。那十叁具尸首送进去,到现在整整八日,大理寺这群酒囊饭袋,竟是什么也查不出,什么都查不清。不知道是成事不足,还是不敢查清。他都已经将尸首送到他们跟前来了,没被漳州派那些人毁尸灭迹,可这群人磨磨蹭蹭,一去八天,连个屁都没查出!裴照川双眉紧蹙,心中隐隐不安,漳州派那群欺上瞒下的孬种,什么时候将手伸到大理寺来了?宋允之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连司法叁司都保不住?裴照川怒气汹汹,一脸的凶神恶煞,将茶摊四周的食客吓得魂飞魄散。茶铺的老板为他端来茶点时也被他的凶相吓住,战战兢兢,视线不经意瞥过他腰间凶器,艰难吞咽,本以为见此人着装打扮十分显贵,定是一份大单,却没想到这人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物,小小茶摊登时凶相环生,岌岌可危。茶点端上来,裴照川并无食欲,他正焦急等着探子回禀。他已经等了大理寺八日,没等出分毫的所以然,耐心已经耗尽了,再等下去可不是他的作风。若探子来报,大理寺还是准备一切照旧,按下这桩案子,那就怪不得他来帮他们一把。他有十叁颗人头攥在手里,还怕拉不下漳州派几个人?他们作威作福、欺上瞒下,真当朝廷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羲和关赵敏那群废物,在北线战场上节节败退,瞒而不报,硬生生将被压制的局面拖了两年。裴照川几度想自请出征,不是被他们先散播的舆论压下,就是被他们在万夜营使下的麻烦牵绊。他往日不知官场险恶到如此地步,明明是他亲自带领的军队,怎么会一夕之间涌出那么多为他人效忠的狗腿,不仅专门与他意见相左,甚至想从内瓜分蚕食万夜营,各奔各的利益。裴照川心系西凉战事,但无可奈何,他自身都难保,分身乏术。万夜营他不能不管,西凉的战事只能寄希望于赵敏匹夫的良心,他从龙多年,即使是入了漳州派,也不是卖国通敌的那一类货色,最起码他能守住羲和关。裴照川如此想着,待在云疆,静心整顿万夜营。万幸的是,万夜营毕竟是兄长偃月营的传承,经历了仇红的带领,纵使有与漳州派勾结之辈,那也实在是少数,清理起来也不算太困难。他整顿好万夜营,便打算入京向太子请命,无论如何,西凉战事再也拖不得。他此番入京目的明确,且不能打草惊蛇,北上途中北线的探子来报,眼下天赐良机,西凉内部正酝酿一场内乱,最好的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他快马加鞭要赶到京中,却突闻那赵敏却忽然按兵不动,主动休战了不说,甚至还自作主张,退兵至战线外百里。不仅如此,漳州派除了唆使赵敏按兵不动以外,还胆大包天,竟安排驻守的后梁军夜中偷袭,从西凉人的牙帐内俘虏出了祝氏王的亲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祝云破。裴照川霎时明白了漳州派这群人打的算盘。朝上那群匹夫天天商议,口上哭悲,西凉之事兜兜转转吵了两年,无非是他们互相遮掩,等待时局的把戏罢了!如此勾心斗角、机关算尽,不就为了除掉那一个眼中钉仇红吗?仇红因病退朝,是梁帝首肯。他们没有那本事,往华清宫请一道圣旨,将她赶到前线上去,妄自叨扰了圣躬,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所以他们处心积虑,只为了等待一个时机。西凉战事一旦出了转机,这就是天时地利,只差人和,为了让仇红入套,赵敏只需要阵前称病,而裴照川又被困在云疆,如此一来,朝中只有仇红可担此重任。也无需担心她的“病”,西凉人内斗,自顾不暇,她就是带病上阵,凭她旧日威风,也足够将他们一举拿下。这样好的一个陷阱。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裴照川恨不得将漳州派的人扒皮抽筋。他们要洗牌,清洗朝中势力,信奉非我派类,其心必异那一套。王长安是只千年的老狐狸,对权欲有着病态的渴望,一切与他为敌,能威胁到他的人,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将其铲除。裴照川记得,早在云疆之时,他便数次向仇红示好,以求亲近关系,但仇红是他能轻易攀上的高枝么?裴照川本以为王长安只是个趋炎附势、八面玲珑的鼠辈,却没想他心中城府如此之深,一面讨好仇红,一面暗地设计,要将她置于死地。他小看了王长安。他在朝堂之上恪守己分,又处事圆滑,他麾下的人也从不妄议政务,装模作样如此之乖顺,叫裴照川放松了警惕,可仔细探察才知,这两年,他养了不少弄文弄墨的文人,刊发书册,已经在京城之中养起了自己可控的舆论,随时可供驱使。裴照川是知道那些人的嘴和笔,多能杀人于无形。当年他领圣旨,接下万夜营,后梁境内文人学士的唾沫快要将他淹死,他能不知道其中厉害吗?王长安的棋补补紧逼,先是坊间舆论,百姓热议,再是学士文人口诛笔伐,最后朝堂之上,不用他动动嘴皮,仇红就已经被架起来,怎么逃得过他的五指山?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要逼仇红回朝,领命出征!战场上刀剑无言,仇红病重,若是身死前线,也是意料之中。纵使她不死祝氏王的嫡子捏在他手里,与之勾结,互通往来,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