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山庄门口的,是只狗。还是只十分漂亮的大狗,毛色纯净,四肢修长,听见她靠近的响动,本来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突然来了Jing神,黝黑的鼻头耸动两下,晃着尾巴朝她奔来。“汪!”极欢快的一声,弄得仇红更莫名其妙,那狗体型很大,但并不健硕,身形十分优美,朝她本来也只是礼貌地停在近处,并不鲁莽地扑她怀抱。仔细一看,那狗脖子上铜铁项圈之中,竟然还卷着一捆信笺。大狗仰起脖子,在她身边来回转了几个圈,意思是让她将那信笺拿走。仇红虽莫名,却还是照做,蹲下身来,将那信笺取出,“给我的?”“汪!”大狗见她蹲下来,十分欢快地往她跟前凑,不依不饶地在她腿边蹭来蹭去,一边蹭一边拿shi漉漉的眼睛盯着她,用头顶着她的掌心,趴下身,嘴里嗷嗷叫着。仇红会意,在它头顶轻抚两下,那大狗舒服地眯起眼睛,晃晃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心满意足地离去。仇红就这么状况外地拿着这信笺进了门,张烨正在院中清扫,见她手中信笺十分Jing致,出声打趣:“有信来,还不快快打开看看?”仇红一脸莫名,“别人送信我就一定要看吗?”有理有据。张烨目瞪口呆,被黎源捂着笑拖走,去收拾内院的厢房。她把那信笺揣进怀里,并不感兴趣,这东西一拿到手,她就闻到了某人身上绝无仅有的气息,激得她呼吸一颤。她保不齐里面会写什么,总之与逐野相关的东西都十分危险,还是不看得好。时间已不算太早,仇红掐指一算,今日还未曾去拜访过梅室,干脆就顺路去一趟。梅室里安安静静。把他带到山庄已有大半月,经过黎源的妙手回春,身上的伤好得大差不差,之前出现的耳疾也治得颇好,人看着也Jing神了许多,只是性格仍孤僻,不愿与人往来,平日里有个眼神接触已经是万幸,要他主动开口说话比登天还难。张烨是没了辙,于是发动手下的学生们,一个个轮流对他展开攻势,不信撬不开他的嘴。山庄里的孩子大都是随了张烨的教导,各个都是极热极好的心肠,并且有着打不倒,坚韧不拔的意志,上到十七岁少年,下到五岁幼童,轮番拜访梅室,虽然无一例外都吃了那人的冷脸,但他们没有放弃过。甚至不在乎那人的冷漠,反而同情起那人的身世和病体,仇红有几回还撞见几个女学生围在一起偷偷抹泪。也有极少部分人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大都是与他同龄的,天天吃一个人的闭门羹,换做是谁都会难免生气,不过后来都被黎师娘哄好了,虽然嘴上抱怨,但每回去悟室的时候还是很积极。仇红这边,她跟那人之间也毫无进展,他对旁人怎样,也就对自己怎样。虽然这举动无可厚非,但仇红就是忍不了对方顶着一张宋池砚的脸,又态度冷漠,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可她还是舍不得走。有些话她即使没说出口,旁人也比她看得清楚。她过了七年没有宋池砚的日子,那样痛苦又麻木的生活看不到头,她过够了,几度想要结束这般行尸走rou的自己,可哪有那么容易。她脚踝处的毒蛊吸着她的血气,贪婪而嚣张地霸占着她的Jing神,当她下意识反抗那个人的意志的时候,这些已经刻入她骨髓的蛊虫就会肆意作祟,让她痛不欲生,一遍又一遍回忆起那日宋池砚在她怀里咽气的画面。她几欲寻死,可她的性命已经被蛊虫掌握,它们蚕食着她、控制着她,将她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传递给那个人,一旦她有轻生的想法,这些蛊虫就会瞬间以剧痛将她拉扯出识海,完完全全掌管她的身体。识海之中,她会被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宋池砚死去的画面,裴映山死去的画面,偃月营被分解的画面还有那个人如鬼魅般刻心入肺的嗓音响在耳边。他折磨她,要她认错,要她愿意听话,要她好好活下去,她只能跪地求饶,点头答应,那毒蛊才终于听从主人的话,放过她,放过她的心神,安安分分地回到她脚踝处的环镯,让她重新像个普通人一般活着。仇红是明白的,她除了听话,什么也做不了。那个人知道自己最害怕什么,他拿宋池砚的死变着花样地折磨她,有些时候是真实的画面,有些时候则是他设计出的,其他的死法,交由幻境里的她去实施。宋池砚就这样在她手下死过千百次。她没有一次能成功逃开这样的噩梦。只能认输,只能求饶。七年来,卑躬求全。仇红站在梅室门前,风中静默,她并不急着进门,而是停在树下,抬头望起了月亮。她承认,留着屋中那人,既是自己的私欲作祟,更是她想要奋起反抗的一次尝试。傅晚晴的主子送他来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清楚,或许是知道她曾经对宋池砚动过心,想要以此牵制她,又或许是知道她因宋池砚在被人牵制,想要出手帮帮她。
无论哪种,都不重要了。仇红只有一个想法。当年因为宋池砚成了她的软肋,她自此被人拿捏、设计,听命于人,可委曲求全的后果是不仅葬送了宋池砚的性命,而且让她受制于人直到如今。她过够了这般苟且的生活。她不会再任人拿捏玩弄。宋池砚的确是她的心魔,但从今往后,不再是了。她要亲手斩断这一切的因果,干干净净。而屋中的人,正是她迈出这一步的重要一棋。梅室,烛火已歇。床榻上的人已经睡下,窗纱外朦胧月色照出他轮廓,仇红入门的时候动作极轻,并没发出什么声响。他睡眠很浅,仇红已经摸清了他的习惯,最开始有她在的时候,他根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