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如何牵扯到这事中来的?”裴照川等不及便问,他大概猜到,仇红不仅劫走了那祝氏王的儿子,应该还顺势就将他藏到了此处。他不太了解京中这些培育武才的学院,但方才已经四处探过,此地远离人烟,靠山傍水,占地开阔,的确算得上极佳的习武之地。也是很好的藏人之处。而且看仇红这模样,那俘虏的处境应该还算好。他暂时能放心,所以眼下必须弄清仇红是什么时候被牵扯到此事之中的。“我先问问你。”仇红不喜欢上来就被人盘问,尤其问她的还是裴照川这小子。没大没小。“你如何离了云疆到京城?”她自然而然端起长辈架子。林府两人再见那夜,裴照川想说,她却不感兴趣,但如今情况骤变,她不得不打探清楚。“还有你。”她转过头看向事不关己的逐野,“你一个燕人,如何隐藏身份大摇大摆地入京,你又有什么目的?”“你们二人的交易是什么,之后又打算做什么,不回答的话,那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任何事情。”说完,她悠闲抱臂,走到房门前,脚尖踢了踢门槛。哐哐两声。裴照川对于能在仇红面前挣表现这回事非常积极,听仇红这么一说,耳朵直竖,眼前一亮,上赶着回答:“我当然能告诉你,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话毕看了看逐野,轻哼,“但不能当着他一个外人的面说。”“他走了我马上全告诉你。”裴照川一双大眼亮晶晶,扑闪扑闪像夏夜里蛰伏的狼,脸上就写着“赶紧把逐野赶出去”几个大字。仇红没说话,略过他期待的眼神,看向一言不发的逐野。他一向是寡言的,人也沉静,情绪在他身上几乎难以有任何的表现。但今日却不同,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毫不掩饰的柔意,哪怕是方才与裴照川争锋相对,他看着仇红的眼神,他的肢体,都是柔然得像片随时能承载她的云。现下,他微微抬眼,长睫下深灰色双眸颤动,视线如波,无比平宁地开口。“将军。”“我是为你来的。”裴照川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就要起身。“你好好说话会死是不是?还不如从前不说话呢!你一个燕人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别信他在这儿巧言令色,花言巧语,他能安什么好心”仇红打断他,并未对逐野的话有任何表示,面上毫无变化,转过头来问作势要将逐野拎起来揍的裴照川。“那你呢?”裴照川被她眼神一扫,不情不愿地规矩自己,安安分分地坐回位置,拿后背骂那死不要脸的逐野。“我说了,他走我就会告诉你。”仇红无奈,敲了敲门框,示意逐野,“你先走。”逐野很顺从,优雅起身,路过裴照川时身上带起一阵香风,裴照川当即面目扭曲,夸张捧腹直吐。“快滚,快滚!”逐野置若罔闻,走到仇红跟前,垂眸,耳垂上那一抹孔雀蓝迎着月光,分外璀璨。“需要我的时候叫我。”仇红不轻不重“嗯”一声,手被人轻轻牵住一刻,而后松开,逐野跨过门槛,离去了。逐野一走,裴照川脸色好了许多,但他还是对方才的事气不过,沉着脸问仇红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仇红哪儿会理他,将门一关,坐回方才逐野的位置,为自己沏茶。“关你何事。”“不说我就不说。”“是你把他带来的。”“我那是形势所逼。”“我和他的关系。”仇红沉yin片刻,“也算是形势所逼。”“我不管,你不告诉我那小子什么来头,你别想从我这里套出一个字。”裴照川人犟不是一天两天,从前仇红还年轻的时候就没能治住他,现在人老了,更没那个力气对付。告诉他也无妨。
毕竟这事曾经在偃月营里也不是个秘密,她曾经有过一段醉生梦死,无比荒唐的时刻,与逐野的纠缠格外张扬,几乎没什么遮掩。裴映山,偃月营她都没瞒,裴照川就更没有理由瞒了。她垂眸灌水,迎着裴照川审视的目光,波澜不惊道:“我是他恩客。”裴照川脸色一黑。仇红无谓耸肩。“是你要我说的。”裴照川咬牙切齿:“我以为那些风言风语是假的。”万夜营里头,有不少从前偃月营的旧人。如今都已不再是什么小兵小卒,而是有头有脸,带着官衔的人物。本早应该有了沉着稳重的形象他们却不然,一个个却还是收不住从前偃月营养下的活泼性子,插科打诨,动不动就是不务正业,在营中吆五喝六,不是凑牌就是划拳,再就是一堆人扎聚酣饮。裴照川是他们眼看着长大的,自然大多数情况下没什么威信,于是这些娱乐场面,哪里都少不了裴照川被迫加入的影子。酒喝多了,气氛一足,嘴上便没个门把,什么都往外说。裴映山早逝,自然是说不得的,于是唯一能留给他们谈论的,只有仇红。“若说这仇将军,我当初真以为她是神仙下凡,没什么人欲的大家伙那时候都在,有目共睹的,仇将军没人不是练武,就是教人,最多最多,就是同裴将军一起跑跑马什么的。每天的作息,我都能摸得清那时候不都传么,多好看的一张脸,多冷的一颗心,就没见过她除了对打仗以外的事情感兴趣!”裴照川是个喝不醉的,被灌了几壶烧刀子,喉咙除了有点泛辛之外,旁的一点没有影响。他本是百无聊赖,一手扣酒,一手执剑,望着大漠广袤无垠的天,并未专心听身旁的人在说什么。直到仇红的名字出现。那是仇红进京度过的第一个初春,裴照川能想到,这样的时节下,关内应该是花鸟应阑,新绿次开。她看了那么多年大漠的风雪不歇,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