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钟清润学工科的,时间计算得无比准,十分钟不多不少正好敲开了琴房的门。
他一进门主动开启话题,
对不起,来晚了。
知臻展颜一笑,摆摆手,
没关系,我下午都空的。
知臻照例坐在一旁听他练习,她毫无疑问是整个艺术节七八个助理里面最负责的一个,只要是排练她必来陪着钟清润,有个学妹夸她敬业,那天拿了她一瓶乌龙茶的男生却做出呕吐的表情,直言不讳,
她乐在其中。
气得知臻咬牙切齿地用橘子堵住了他的嘴。
练习结束,钟清润从琴凳上起身,敏感地捕捉到身侧响起的快门声,他应声望去,恰好撞见知臻收回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也站起来,
结束了?
钟清润点点头,知臻拿起身侧的包,
随手关上练习室的灯,边扭开门边向少年提议,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食堂新上的油泼面超级好吃。
钟清润带上门,走在知臻身边,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太能吃辣。
不太能吃辣。
知臻一时愣住,呆呆地望向眼前的少年,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另一个声音,
...太辣了,我不行。
是梁存彧的声音。
梁存彧吃不了辣,知臻不幸地第一次约他出来吃火锅时就踩了雷,傻乎乎地选了一个九宫格火锅,中间格子的红汤沸腾着翻滚的辣椒和花椒,辣意和麻意一齐冲进鼻腔中,红彤彤的颜色惹得人食指大动。
知臻无辣不欢,火锅尤甚,几乎沸腾的瞬间就夹起一片毛肚涮进汤水中,浮起的蒸汽隔住了对面梁存彧试探着夹起滑牛rou时发抖的手,毛肚弹嫩有嚼劲,混进麻辣鲜香的味道,四散在口中,知臻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像是进食后餍足的猫,知臻眯起眼睛的样子让梁存彧晃了神,火锅店里昏暗的灯光掩盖了他眼底的闪烁,他慌忙低下头捞起煮到漂浮的的牛rou,猛地一闭眼塞进嘴里,入口最先品到的是麻,鼻子几乎控制不住地发酸,嚼了两口,汁水流淌出来,辣意后知后觉地无声间占领了整个口腔。
好辣。
梁存彧脖子根比脸颊反应还快,已经通红起来,两颊也漫上红意,只是一片牛rou就惹得他嘴里冒火。
知臻一时沉迷食物,等到她从火锅中抬头,终于发现了对面的梁存彧的不对劲,她眨眨眼,
...你不能吃辣?
梁存彧抿起发热的嘴唇,摇摇头,微抬下巴,一如既往地嘴硬,
怎么可能。
知臻看着他面前几乎空碗的冰粉,狐疑地问,
真的吗?
梁存彧最好面子,又夹起根青菜想要证明自己,知臻看得心惊胆战,果不其然,吞下去的瞬间梁存彧的脸快要赶上面前的火锅红汤的颜色,红彤彤一片,她当机立断地招来服务员又点了一碗冰粉。
太辣了,我不行。
梁存彧眼眶泪光闪闪,他丢脸地胡乱揉搓眼睛,努力试图掩饰狼狈。
他怎么能被辣哭了呢。
...
知臻?
钟清润的声音把少女猛地拉回现实,她缓过神,朝他撑出一个笑,
刚刚走神了,不好意思啊,她道歉,不吃辣的话尝尝番茄面怎么样?
钟清润点点头,
好。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一扇练习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屋内的人鱼贯而出。卞初良空着手从练习室第一个走出来,后面跟了三个人。他双手插兜,张嘴正要提议今天晚饭吃什么,余光瞥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到嘴边的话愣是吓得扭曲成了一声怪叫。
贝斯手习惯性地和他斗嘴。
你怪叫什么,眼神不经意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顿住了,表情瞬息万变,嚯,熟人啊。
梁存彧最后一个从练习室出来,一抬头,对面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正在被他们集体怜悯的错觉,这个奇怪的认知叫他瞬间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左肩背着吉他,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皱眉,
看我干嘛?
他们乐队的键盘手最为感性,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
加油,走出来。
梁存彧更加莫名其妙,键盘手好心地指了指前面,他掀掀眼皮,本没在意,只当是他们恶作剧,随意瞥去一眼。
少女笑着扭头与身旁少年交谈的侧脸电影定格一样闯入他眼帘。
梁存彧整个人僵住。
她头发短了,身材是记忆中的高挑,哪怕简单穿着平底鞋在陌生少年身边也没有多少落差,熟悉的肩颈线条,熟悉的眼波流动,熟悉的笑意盈盈,唯独盯着的,是个他不熟悉的陌生人。
他一声不吭,越过身前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