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没有食言。
她每年暑假照例会和父亲到田家庄下乡考察慰问。随着年纪渐长,她不再整日玩耍,也开始学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到村里的小学校支教,做做美术老师,帮助同学们辅导辅导作业,和时家兄妹相处得也越来越融洽。
这一年温禾18岁,刚结束完高考,好在发挥顺利,能够考上本市的重点大学C大,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狂欢庆祝,便驱车赶往田家庄,和翘首以盼的双胞胎以及嘴上不说实则关心的不得了的时煜相聚。
又长高了呀?来车站接温禾的自然是已满16岁的时煜。少年的身量这一年窜了不少,去年还和她差不多高的时煜如今已经反超她半头多。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去年温禾送给他的,已有捉襟见肘的趋势,却还崭新如故,若非重大场合如接见温禾,时煜一般只拿它来睹物思人。
嗯,你最近倒是没少吃。时煜如今已经能肆无忌惮地低头俯视少女,顺便掐一掐他垂涎许久的粉腮。
温禾有些脸红,高考之后确实猛吃零食来着,她羞赧地看着不改牙尖嘴利的少年,一把挥掉在她脸上作乱的大手,气鼓鼓地说道:什么你呀你的,要叫姐姐,懂不懂礼貌呀!
比伶牙俐齿比不过,身高也比不过,现下只能比一比年纪。
少女生气的样子像极了鼓起嘴巴的小河豚,凶巴巴的表情对少年来说毫无威慑之力,但他甘愿投降:行行行,姐!我亲爱的姐姐,弟弟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嗯?
这还差不多。温禾得意地将行李推给时煜,自觉地迈开腿悠闲地走在前方。
时煜也不生气,慢悠悠地拖着行李跟在后面,冷不定地从后方拽起温禾疯跑起来。
诶诶诶,你干嘛呀!
回家啊,再晚就赶不上2路公交汽车了!!时煜理直气壮地紧了紧手掌,不容温禾抽出。
于是,站台上一对俊男靓女你追我打、欢声笑语的样子引来许多路人频繁侧目,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禾禾,又变好看了,真是大姑娘了。饭桌上,时母止不住地夸赞温禾,我听阿煜说你这次来还是想到小学校支教?
温禾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村长家离小学校还挺远的,要不让阿煜每天骑车去接送你?时父好心提议道。
温禾受宠若惊,连连摇头:这也太麻烦了,真的没关系的,我可以走路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将近三公里呢,这来回就是六公里,你上课也得站着,身子怎么受得了啊?时母不赞同地说道,反正阿煜也放假了,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是接送你这有什么麻烦的。
温禾不好拂了长辈的面子,面露难色地给时煜递了个求助眼神。时煜了然,用胳膊肘杵了杵蠢弟弟,时焰心领神会地说道:为什么不让姐姐干脆住到咱们家呀?大哥二哥现在都搬出去住了,给三哥的房间加个床就行了,也不费事。
噗,温禾瞪圆了眼睛,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嗯嗯,我们还可以护送姐姐一起上学,保证安全!时煐也跟着起哄。挽住温禾的胳膊,亲昵地撒娇道
那当然是最好的,只要禾禾不嫌弃咱家,想住多久住多久。时母欣慰地笑了笑,温禾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极其喜爱这个从不恃宠而骄的小姑娘。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脱离了温禾的掌控,她咬着筷子,企图做最后的挣扎:不好吧总得征求一下时煜的意见。
桌上的几双眼睛唰的一下集中到了时煜的身上,他无视温禾如炬的目光,气定神闲地放下碗筷,说道:我没有意见。
求锤得锤,一锤定音。
真好,我现在就跟温书记打电话去。时母兴高采烈地迈着小碎步去打电话。
温禾深知按照父亲的性格,一定会举双手赞成,她巴不得自己同他一样深入到村民的队伍中去呢。她无奈地叹息,没有看到时煜眼底闪过的一丝雀跃。
村里人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而时煜在温禾眼中也不过是个长得比自己高了一点的弟弟,本质上和双胞胎没什么区别。因此,她也不再矜持,欣然地接受了来自时家人的热情招待。
少年的房间和当初改变不大,不过在一面墙上多了几个画框,都是温禾这几年的随笔之作,皆被时煜细心地收藏起来,用自做的木质画框装裱再高高挂起。画框上一尘不染,足以窥得房屋主人的用心。
时煜简单地在大床的旁边搭了一个草床,铺好席子就凑合躺了上去,将将容得下他的长腿。
村庄的作息很健康,几乎是9、10点钟就熄灯睡觉了,而温禾刚结束昼夜颠倒的城市生活,还没有及时调整过来。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时煜,你睡了吗?温禾一骨碌爬起来,悄声问道。
房间里躺着一个不安分的少女,时煜就算想睡觉也睡不着,他闭着眼睛闷声回了一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