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柳附白为了治疗女儿日益严重的Jing神疾病,牵着柳鱼的手乘车北上抵达夏城求医。她在国军总医院里见到那名温文儒雅的主治医师,当年的她身高不及赵医生的腰部,赵医生蹲下来和她平视,对躲在父亲身後的她露出微笑,她从那一抹微笑里感受到善意,羞怯地从父亲身後探出头来,小声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从小柳鱼就怕生、喜欢安静,别人不来搭话,她也不会去打扰他人。半年前被朋友硬带去酒吧的时候,她独自捧着香槟站在角落,来搭讪的人不论男女视线都从她的脸一路往下瞟,那种打量货物般的眼神令她感到害怕。她陷入惊慌,连拒绝的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对方以令她生疼的力道抓住她的手腕,不知要带她去哪里。
她挣脱不开那人的手,在内心拼命祈祷──不论是谁都好,快来救她──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神回应了她的祈祷。方翼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彷佛命中注定为她而来,他为她挺身而出,那帅气俐落的身手、那头栗色的头发、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温柔体贴,每个细节都和她的梦完美契合,他们初相遇之时她就沦陷了。
在她幻想的未来里,她会和方翼顺利成婚,生子,和丈夫带着孩子回去看望父亲,父亲会扳着一张脸欢迎他们的到来。这般美好的未来她想像过无数次,但不可能成真了。
父亲……
柳鱼的眼眶涌上泪意,没有遗体,没有遗物,更不会有葬礼,她得到的只有一张死亡证明书。自从得知父亲的死讯以来她每天都哭,哭累了就睡。
她暂时住在一处避难所,那里挤满了难民,床位一位难求,食宿简陋。她每天以泪洗面,分配给她的食物她一口没动,往往进了别人的肚子里。
她整日浑浑噩噩,别人说的话她都恍若未闻。进入避难所後的某一天,钟鹤一给她一支新的手机,通讯录里已经设定好方翼的电话号码。
她打了很多通才有人接,不过接起电话的却是方翼的母亲,左辅告知她方翼正在住院接受治疗。
「他被感染了吗?」柳鱼五指紧握手机。
「对,但他会好起来的。现在他被隔离了,禁止访客探视。」左辅说。
「我想见他……左叔叔,请告诉我他的病房号。」柳鱼说。
「感染科有很多罹患传染性疾病的病人,你不久前才住过院,身体还没调养好,最好别进医院。你来夏城後我帮你安排住处,等阿翼出院了会去见你。」左辅说。
左辅的声音有掩不住的疲惫,柳鱼不想麻烦他,婉拒了他的提议。
两人又多说了一会儿才结束通话。柳鱼紧接着打给锺鹤一,拜托他帮助自己前往夏城。钟鹤一爽快地答应了,隔天柳鱼就收到一张直达夏城的火车票,以及前往夏城国军总医院的路线规划图。
柳鱼抵达夏城时已经入夜了,她没有找地方借宿,直接打车去医院探望方翼。这间大型综合医院是少数愿意收容感染者的上级医院之一,所有的感染者都有专属的隔离病房,隔离病房拥有严格的门禁管制。
在医护站登记名字核对过身分证後她才获准入内,她来得迟,只剩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女护士叮咛她不得踏入病房,只能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探视。
「你是他的家属?」女护士问道。
「我是他的未婚妻。请问方翼的情况如何?」柳鱼说。
「方先生很幸运,他的复原情况相当良好,但还要住院观察一阵子。他的母亲每天来照顾他,总是一脸疲惫的模样,听说他父亲在重症治疗区,他母亲每天楼上楼下跑,两边都要照顾真是辛苦。」
柳鱼有些羞愧。她应该早点来的,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她竟然不在他身边。
护理人员手持的平板发出刺耳的警示音,表示有病患需要她,她请柳鱼有事用病房内的电话联络护理站,然後急急忙忙地转身走了。
走廊的灯熄了一半,柳鱼走近方翼的病房,那间病房已经熄灯了,浅绿色的窗帘半掩着窗户,隔着玻璃窗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门口挂着禁止探视的牌子。靠近门口时她听见里面传来谈话声,以及细微的声响。
「你果然在装睡。」
「……隔离房里有监视器。」
「在天花板的东南角。」
「既然您知道就规矩点,给自己留点面子。隔离病房禁止探视,您没看到门口的牌子吗?」方翼有些恼了。
「这里是国军医院,以我的身分,我想进哪间房都可以。」
「感染科的医生哪有可能罔顾您的安全,让您随便进出隔离房。」
「你质疑我说的话?」
「……我只是……唔、嗯……有监视器……」方翼的话含糊不清。
一分钟过後。
「不舒服吗?我叫医生过来。」男人的声音变得低哑。
「不用,别按铃。」方翼再次开口时呼吸明显凌乱。
又过了十几秒,两人恢复正常的谈话语调,但谈话声压低不少,像是两个关系亲密的人靠得极近说着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