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翼拿着刚出炉的健检报告去找母亲,中午过後左辅会待在方天喜的病房,方天喜在61A病房,那里专门治疗感染症的病人。
方翼依照墙上的指示深入医院内部,通往61A病房的路径复杂地令人晕头转向。
走廊尽头横着一扇厚重的钢门,门板被漆成白色的。门口附近有医疗人员坐在柜台前看守着,男护士拦下方翼验证他的身分,证实他是第九区的病患家属後那名男护士把通行证放在感应器前方,厚重的门扉向左滑开。
走廊照明充足,白色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幅抽象画,那些色彩鲜明的画作为这个沉闷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气。长廊的左侧是一整排的病房,病人们都有独立的隔离病房,病房门口前常年备有免洗手消毒ye。
走廊右侧有设置座椅和电视,每个坐在椅子上的访客和病人无一例外都愁眉苦脸的,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用呆滞的表情看着电视新闻。
为了能观察病患的状况,病房面向走廊一侧采用强化玻璃,方翼看清他们的状况後不忍地别开视线。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全身皮肤溃烂,肌rou组织袒露在外,手臂的伤口深可见骨;另一张病床上的女人脸部和身体各个部位长满rou瘤,庞大的身躯横在病床上,看去就像一座融化的rou山;一名骨瘦如柴的小孩卷缩在被子里闷声咳嗽,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摆在床边的盆子沉淀了一层黑色的血渍。
一些病患的外观几乎不成人样,方翼难想像他们如何过活,也许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方翼联想到父亲的状况,似乎又能理解那些病患为何待在这里,那些关心他们的人尚未放弃他们。
透过玻璃墙,方翼看见父亲待在犹如胶囊的医疗舱里,口鼻连接着呼吸器,身上穿着浴衣型的浅绿色病号服。母亲站在医疗舱旁边,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方翼走进病房,左辅抬起头,他的神色流露出疲惫。
「健康检查的结果如何?」左辅问道。
方翼把手里的一叠检查结果递给他,左辅看不懂报告上的学术用语,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行字,方翼在一旁给他提示。
「看最後一行。」
左辅翻到最後一页。
「检查结果……正常。」他紧绷的神色放松了。
「我已经办理出院手续了。」方翼说。
「医生有说你可以出院吗?」左辅问道。
「他递给我一份毫无异状的健康报告,我想这是可以出院的意思。」方翼说。
左辅虽然担心儿子的身体健康,但也明白他经历分手的打击,现在更需要心灵上的慰藉,继续待在医院对他的Jing神状况有害无益。
「我现在住在爷爷家,你要过来一起住吗?爷爷家有设靶场,你可以尽情地玩。」左辅说。
「可惜距离上班地点太远。」方翼遗憾地说,「我会申请宿舍,周末我会来医院看爸。爸的情况有好一点吗?医生怎麽说?」
「医生还在研究病毒,确认病毒类型才会制定治疗方案。你爸一醒来就攻击人,医生给她注射了药物,说要观察一阵子……天晓得要观察多久。你爷爷联络了好几个病毒学家、感染病领域的权威,各个领域有名的医生同聚一堂开会,但他们都讨论不出像样的结果,没有人有答案。爷爷每天都在各个城市奔走,甚至没有时间来探望女儿,要是天喜醒着又要骂他没心没肺,她生病了也没来探望过一次。」左辅看着方天喜的睡脸,「虽然你爸和爷爷每一次见面都在吵架,但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在关心对方。」
「毕竟是亲生的,他们的固执如出一辙。」方翼耸了耸肩,「就是因为爸和爷爷都不想认对方,法律上没有关系,你才能和爸结婚啊。」
「呵,你爷爷当初很想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假如我要和你爸结婚,你爷爷就必须终止和我的领养关系,我才能和她结婚。但天喜听了我的提议後坚决反对,你爷爷不能理解,一直到我和你爸结婚的前一天他们还在吵架。虽然你爸不说,我却有些明白她的想法……」左辅注视伴侣的目光温柔似水。
「难道不是因为爷爷不负责任,爸才不想认他?」方翼说。
「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但我认为主要是你爷爷猜错了你爸是谁生的,他当年在天喜面前念了一长串的人名……」
「那场面一定很惨烈。」
「我费了很多功夫才阻止你爸把你爷爷从三楼扔下去。」
「後来你们怎麽在一起的?」方翼很少听见父母提起年轻时的事,忍不住追问後续。
母亲的神情犹如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你爷爷长年居无定所,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们搬到夏城的城中村,住在一栋破烂的四层小楼。整栋楼只有三个住户,天喜当年十六岁,独自一人住在三楼。你爷爷经常好几天不回家,那一带的宵小特别多,唯独不敢到她家闯空门,我就去你爸那儿。以你爸的说法,我三天两头去她那里蹭吃蹭住,她穷得揭不开锅,本以为忍几天就过去了,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