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方翼的脸色不太好看,左辅不放心让儿子独自行动,方翼花了点时间才离开医院。母亲决定留在病房里,和活蹦乱跳的儿子相比,躺在治疗舱的伴侣更需要他。
厚重的灰云垄罩整座城市,雨滴从天空骤落,成为密织的雨幕,方翼急忙推开咖啡馆的门进去避雨。
门上挂的风铃响动,坐在吧台内的女店主闻声抬头,递上一本手作的菜单。
翻开菜单,方翼的目光在草莓蛋糕停留了一阵子,最後点了一杯烘焙咖啡。
方翼在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利用手机进入军方的网路系统,处理申请宿舍之类的杂事,犹豫了一下,发出一封短信告知王宿他出院了。
他坐在窗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玩消消乐打发时间,又一次破分数纪录时,他接到爷爷的来电。
电话的另一端十分吵杂,方咸不得不扯开嗓子和孙子对话,方翼不用把手机靠在耳朵边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阿翼,出院了怎麽不跟爷爷说一声,爷爷可以去接你啊。」方咸说。
「你不是和别人有约?那些医生、教授……」方翼说。
「哎,那堆草包,不提也罢!」
电话另一头传来男人Yin柔的声音。
「电话那头是你孙子?是当年那个小萝卜头吗?你叫他来呀,我们好好招待他。」男人说。
「你这儿的货色我孙子看不上眼。」方咸毫不客气地对男人说。
「爷爷你现在哪里?」方翼隐约听见男人的笑声。
「我在女王蜂酒吧,我以前带你来过,还记得路吧?咱们祖孙俩很久没喝一杯了,爷爷请你喝酒!」
方咸不给方翼回绝的机会,说完就挂断电话。
从前方翼觉得方咸是个无害的慈祥老人,每回看到孙子都喜孜孜的,听见他喊爷爷就眉开眼笑,往他手里塞礼物塞零用钱。
在他十七岁那年,爷爷听说他差点被同班同学──一个处於发情期的男性Omega──霸王硬上弓,吓到翘课逃学。收到消息的隔天,方咸登门拜访,前来关心孙子的身心状况。
方咸照惯例往他手里塞礼物,这回是一本杂志,封面的美女表情妩媚,身上的布料勉强遮住三点。由於母亲在厨房,随时都会走过来,方翼作贼心虚地把书塞进沙发底下,打算等适当的时机再把书取走。
爷孙俩聊了两三句,方咸提议要带方翼去兜风。
方咸带孙子踏进女王蜂酒吧,熟练地向老板娘打招呼。
老板娘笑着看了方翼一眼,转身去叫人。没多久一群浓妆艳抹、身段妩媚的男孩推开包厢的门,团团围住方翼,伸出一点也不纤细的手揉捏方翼的脸,发出浑厚的笑声调戏少年。
青葱少年方翼缩在沙发角落,俊脸发白,两手颤得捧不住橙汁,果汁都洒在地板。
学校的意外事件让方翼饱受惊吓,但还不至於抵制所有Omega男性,爷爷的震撼教育无疑补了最後一刀,让他从此对男性Omega避如蛇蠍。
倒楣的一天尚未结束,当方翼回到家打开门,看见父亲缓缓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他藏起来的情色书刊,母亲面色不自然地坐在沙发上。
方翼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惊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从儿子口中得知事情始末,方天喜面上挂着极冷的笑,叫住试图默默消失的方咸。当晚方咸被亲生女儿打成猪头,行李都没收灰溜溜地翻窗跑了。
方翼抵达女王蜂酒吧时,酒吧里已经挤满了人。他走下金属楼梯,一脚踏进妖窟。
七个小矮人乐团在中央的舞台上卖力演出,六个团员和主唱都是侏儒,非主流主唱浑身汗流浃背,奋力嘶吼摇滚版的《雪姑七友》。舞台正下方,扮成坏皇后的酒吧男保镳和彼得潘在跳探戈,两人嘴里都叼着一朵玫瑰花,全程互踩对方的脚。
吧台前,聂小倩手里夹了根雪茄,翘着脚坐在高脚椅上吞云吐雾,他把雪茄分享给身旁穿着七彩上衣、吊带裤的恰吉。恰吉向蜘蛛侠酒保点了一杯血腥玛丽给聂小倩。
肥胖的玛丽莲梦露和个头矮小的猫王在长桌上跳舞,桌子被踩得摇摇欲坠。男版的玛丽莲梦露在旋身时裙摆飞扬,露出裙底绷紧的蕾丝内裤,围观群众纷纷惊叫摀住眼。长桌终於承受不住重量崴了一边桌脚,玛丽莲梦露失足跌下长桌,把围观的人群压出一个缺口,惨叫声交杂哄笑声此起彼落。
方翼沿途拒绝前来搭讪的奇装异人,在酒吧的角落找到打扮成疯狂理发师的爷爷。方咸的脸刷满惨白的石灰粉,黑色长皮衣内穿着十九世纪的黑白西服,剃刀斜插在桌上的rou派里。
他和无脸男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无脸男的容貌被面具遮掩,他手上拿着一串烤青蛙,脚边有一篮幸运饼乾。有人经过时无脸男会沉默地递出幸运饼乾,强迫对方收下。
方咸大口吃着rou派,朝方翼招手。
「阿翼!过来这边坐。」
方翼在疯狂理发师和无脸男的对面软椅落座,感觉穿便服的自己像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