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戈登所料,按真实世界的画室格局推测,三楼的卧室虽然连接到的是从不存在的「失落室」,也该位于三楼的位置。
但被戈登送出那扇门后,修回身想再看一眼褐色捲发小男孩,整间房间却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往室外的木门,他们竟然真的来到一楼大厅!
血月的红光爬进屋内,藤蔓紧紧封住当时吸入修与露娜的《腥月》作品,一隻黑猫雕像挺直腰背坐立于正下方;喀、喀、喀……规律的声响回绕在寂静无声的室内,三人一同循声望去,放在玄关木头柜上的《超现实》沙漏正随着一定的时间翻转,上下颠倒,但里头的沙子始终固定在一个地方,从未流动过。
莫非,魔女真的听到心声,要送他们回去了吗?
修与露娜互相紧牵着手,谨记戈登的叮嚀跟随小奎达尔逡巡大厅一圈,他若没动作,他们也不会擅自行动。
先是走到木头柜前,无声尖叫的人面烛台眼神直盯三人,齜牙裂嘴配上兇恶的狰狞面容,彷彿正给予警告:谁若将我点燃,我就咬谁。大门后《真实之镜》位置依然空无一物,倒是除了原有的标语外,还多了一张纸条,上头简短写道:「参观时请小心手。」
接着来到右边的墙面,墙上掛着一幅现实世界中亦不存在的画作,名《跳脱悲剧》,画面构成由一群杯觥交错的贵族们社交场合,有人跳舞、饮酒赏画、高声谈笑,还能见到专门娱乐权贵的侏儒和被关在笼子里消沉、无法辨别是否为人类的观赏物。
最后绕到左边停下,数十隻黑手雕塑或握玫瑰,或戴戒指,或纯粹空手摇曳,每隻长短胖瘦皆有所不同,形成《快住手》诡丽的一幕。
「嘻嘻嘻……」
细微的儿童喧闹声从左边漆黑瞧不见底的走廊传出,修不免怀疑里边的房间已不是现实中那间有花朵少女雕像的饭厅。
「要,过去吗?」露娜的小声询问。
「这……」
修很想利用柜子上的烛台点火作为照明,除了能看清黑暗中的潜伏者外,也能壮胆,但那可怖的模样实在令他打从心里不想靠近,且不好违背自己几分鐘前讲的参展守则。没有头绪之下,他看向露娜身后似乎陷入犹豫的小奎达尔。
修的视线转移,令露娜误会他在示意小奎达尔上前领路,便顺势往左墙壁侧身让小男孩方便往前走。谁也没料到这一微不足道的移动,居然触动墙面上的黑手发狂,猝不及防地一拥而上抓住离它们最近少女。
「唔……唔唔!」
它们用尽蛮力摀住她的嘴,拉扯昂贵的天鹅绒披肩,露娜洁白的小脸霎时间因为惊恐变得更加苍白。
「露娜!」
修大喝一声,迅速抄起附近的花瓶作势砸向黑手,然而小奎达尔感知到他的意图立刻推倒阻止,趁未被反击前接连摑了好几掌巴掌。
其力道之猛,令修摔倒在地上呛咳,双颊全是小孩的掌印,被打到涣散的意识围绕在不敢置信对方危急时刻的背叛。
小奎达尔算准倒在地上的修暂时动不了,回身走向快要吞噬露娜的黑手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碎制住少女的「兇手」们,拎起露娜的衣领把人往后拋,不偏不倚摔在修的身旁,自己则是没有犹豫地走入重新长出的黑手怀中。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眨眼间,小奎达尔的牺牲换来更加猖狂的孩子笑声,四周的墙面赫然浮现无数血掌印,大厅的空间逐渐扭曲。深怕危险再度逼近,修忍着脑袋的晕眩,一把抱住被吓得蜷缩身子的露娜入怀。
「失礼了。」
修担心如此近的肢体接触造成少女不适,以身躯护住她身子的同时,双手只搭在肩上,尽量保留些空隙,下巴抵在金发上给予安抚。
恐惧、困惑及噁心,两人双双闭上眼祈祷眼前不快的场面消失。
良久,诡笑的sao动好不容易平静些,漆黑的长廊烛火全点亮,头的造型为留声机的《yin游诗人》立于右边墙角处正yin唱关于贵族腐败的诗词。
修张开双眼,支起身子环顾四周,大厅的陈设除了《快住手》的所有手不见外,大部分未有改变。
可当他视线扫向yin游诗人身旁的《跳脱悲剧》,一股剧烈的反胃感差点将晚餐给吐了出来。
小奎达尔奄奄一息地躺于被各种带着贵族手套的手簇拥中,几隻手握着刀帮他割出了耳道口、眼睛、鼻孔与嘴巴,空间的手则往他的嘴里灌入墨黑的药水,全身的毛发渐渐地转为黑色,并从空洞的眼瞳流出涓涓黑墨,血与药水的混和下,染黑那些不存在人性的手。
男孩无力垂下的手紧贴《跳脱悲剧》的「跳脱」,使画的名字剩下「悲剧」二字。
露娜见修爬起一段时间没有反应,心中正疑惑时也从地上坐起,转头一看正好对上《悲剧》的画面,强烈的衝击使未有心理准备的她失态,直接朝旁边的地板呕出尚未消化完毕的食物残渣。
歌颂声戛然而止,「哪来的贱民?」诗人见状,快步走来揪住露娜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