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戚看着廖今雪的脸,几近失声,本该属于天方夜谭的想象这一刻来到现实。
廖今雪为什么还在延城?他的妈妈当时不是说隻呆一周吗?
现在已经远远超出一周的期限,廖今雪不可能不知道。
廖今雪的视线落在贺文诚搭着许戚肩膀的那条胳膊,而当事人醉得半梦半醒,整个人都挂在许戚身上。不知道怎么,这个画面看着碍眼得很,廖今雪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缩紧,“我来替你完成惩罚。”
许戚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荒谬,“那个电话打错了,一个游戏而已,我说过已经没事了。”
谁料廖今雪坦然地看着他,说:“那又怎么样?”
许戚哑口无言,咬了咬下唇,没有作声。廖今雪的出现已经让一切提问和解释都失去力道,还能怎么样?他都已经出现在这里。
“许哥?你们没事吧。”
谭真真还没有离开,观望了一会走过来小声地问,看向廖今雪的眼神里带着些警惕。
“没事。”意识到谭真真似乎把他和廖今雪的关系误会成了什么其他,许戚心乱如麻的同时,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加了一句解释:“我和他认识,别担心。”
谭真真这才放心,指向挂在他身上的贺文诚,“那他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反正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许戚的回答没来得及说出口,肩膀的负重蓦然一轻,廖今雪提起贺文诚的衣领把他从许戚身上生生扒了下来,转头向发怔的谭真真淡声说道:“麻烦你送他回去,我和许戚有事要说。”
态度和用词都很礼貌,可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对视的谭真真有一种不答应就要惨了的心悸,稀里糊涂就接过了沉甸甸的贺文诚。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出租车扬长而去,闪烁的车尾消失在前方一道拐角,寂寥的街上只剩下他和廖今雪两个人。
这个特殊的夜晚,人们不是待在温暖的家里和亲人守岁,就是跟朋友在娱乐场所狂欢。属于他的除夕夜,最后居然会是这样一番两厢沉默的光景。
“你住的远吗?”廖今雪率先开口,问的却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内容。
许戚刺了一句:“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到家了。”
“我送你回去。”
阻止他和别人坐车离开,现在又要主动地陪他回去,许戚弄不明白廖今雪到底在想什么,总要有一个理由,一个本该离开,但现在为什么又出现在延城的理由。
“那天你妈妈不是说来这里旅游一周吗?你怎么没有回去。”
沿着路,许戚低头踩着自己被路灯模糊成一团的影子,细细的雪落在黑色的鞋头,沾上廖今雪的大衣外套。周遭安静得过分,让许戚不禁害怕会不会窃听到彼此的心跳。
“那是她说的,不是我。”
许戚问:“你不回家过年吗?”
廖今雪的答覆一如既往简洁:“她有她的家,和我没关系。”
许戚听不懂,但他没有深问下去的打算,这不是他和廖今雪现在的关系该涉及的话题。廖今雪像是在等待什么,只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许戚的下一句话。
沉寂少顷,廖今雪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似有什么想要抓住,但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你看起来很适应这里的生活。”
许戚倏然停下脚步。
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廖今雪回过头,存在于他们之间那些看不见、一直被掩藏的东西,在许戚望向他的这一刻拥有了鲜明的轮廓,骤然间压得廖今雪难以呼吸。
“如果你只是想回来看看我过得有多惨,拿来解气,你可以直接说,不要像这样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像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只有我还在意那些事情。”
廖今雪的脸庞笼罩在路灯与黑夜的明暗交接处,嘴角微微抽动,悬着的‘不’字一如束缚心臟的那根线,一扯就疼,于是迟迟落不下。
他不是这个意思,但许戚的眼神让他的反驳如此单薄,怎么解释,都没有办法让对方真正地相信。
在许戚这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被信任的机会,被他亲手耗尽,残酷地处决。
一瞬间的失控很快收敛,许戚哑着嗓子说:“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你不用过去。”
廖今雪向他走来,许戚用力地重申了一遍:“你不要过来了,就站在那里,行吗?”
当初,他不顾阻碍一遍一遍朝廖今雪坚定地走去,等待他的是由一个个谎言串联起的陷阱。
他没有廖今雪那样可怕的城府,不会处心积虑地伤害一个人,只求获得报復成功的快感。当伤害已经造成,他隻想要远离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逃脱廖今雪带给他不可控的影响。
廖今雪驻足在簇簇飞落的雪中,注视着许戚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的背影。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同样在问自己,做这些无用功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