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回到了昭台宫,坐在厅堂前的门槛上,抱住自己,愣愣地看那半扇已经积了层薄雪的大门,想起nai娘以前告诉过他,他是春分那天出生的。
“盼了你一个冬天。你特顽皮,爱踢你娘肚子,皇上就笑呵呵地摸着你娘的肚子,说这肯定是个小皇子。”
nai娘那时正在灯下补着一件穿旧了的衣裳,笑得幸福。
“你父皇很爱你娘,送了她好多异国来的奇珍异宝,给你取了好多名字。燕,祯,玦,毓,好多好多。你娘都不要,说她一介民女,高深的不懂,不如简单些。盼你降临,就叫临,讨个彩头。”
“宫中最难得是深情。”
她停下手中的针,凝望着不过豆大的烛火。
“伴君如伴虎,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罢了罢了,你也不懂,背书去。”
是父皇把他打入冷宫的。
父皇爱娘,也希望自己出生,那也应该是爱他的,可为什么又不要他?
他想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爱不就是对一个人好?为什么爱他却要把他扔在一边?
他要去找他父皇。他站起来,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他能找到的。
他跨过大门那高高的门槛,环顾左右,没见到人,只有一条长长的宫墙。那大块头将军是从左边来的,他刚见过父皇,那就是往左边走。
松松垮垮的衣服下摆拖在地上,被雪泥弄得脏兮兮的。他披头散发,不会系,倒也捂得后背暖和。冬季本就天黑得早,和那将军一折腾,现在也近入夜。他走了不知多远,一盏灯也没见着,更别提人,连地上的车辙和马蹄印都快隐没不见。
须臾他碰见一个转弯,前面五十步远的地方左右有两个拱门,而地上积雪被扫开堆在墙角,除了新落的雪和穿过两个门之间的脚印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正当他踟躇,迎面走来两个巡逻,提着灯,向他照来。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原地僵住,警惕地瞪着对方。随后那两个巡逻交头接耳几句,战战兢兢地朝还不敢动的小孩走,直到走到他面前三步远,又拿提灯在他脸上晃了晃。一个人大着胆子推了他一把,见他踉跄后退两步,大松口气。
“见鬼了……我还真以为见鬼了。”
另一个相当严厉,高声质问: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溜进来的!是不是偷东西了!”
抓住他手臂就按向他的腹前和袖兜,手劲颇大。
“我没有!”
小皇子忍着泪,反抗不了。
“我要去见我父皇!”
没搜到赃物的巡逻嗤了一声,
“你这样还父皇。我老子还是太上皇呢。没偷成东西倒想骗人。”
他把他一双手臂扭到背后,单手捆住他一对手腕,对同伴道:
“我把他丢出去,你先走。”
提起小孩就推着他往回走,发牢sao:
“每次快过年都不太平。要不是不吉利,我就把你扔牢里去。擅闯宫门是重罪你知不知道?叫你娘看好你,别看到狗洞就钻,宫里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放开我!疼!”
霍临被他推得好几次都要跌倒,真跌倒了就被他提起来,继续推着大步往前走。
“给你长个教训。走!”
体型悬殊,武力悬殊,霍临委屈地憋着眼泪,只能任他把自己半拉半拽地拖到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宫门前,看到另一个腰间挂刀的卫兵。
“怎么回事?”
那守门卫兵皱起眉。
巡逻谄笑着,
“抓到个想偷东西的小鬼,不知道怎么溜进来的,没偷成就被我看见了。大哥行行好,让我把他扔出去算了。大过年的,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对吧?”
玩忽职守,让人溜进宫,就算是个小孩子,被逮住了谁都不好过。那守门的显然也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犹豫片刻,打开门,侧过身,让出道,警告他:
“这事谁都别说!”
巡逻赶忙点头应了,如释重负。
“当然当然,一根绳上的。”
提起他就扔了出去。
霍临在地上滚了两圈,听见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他爬起来,没忍住疼的眼泪掉了两颗。他咬住牙,不让自己再哭。哭是没用的。
周围的光景与宫内天差地别。雪路泥泞,屋瓦青黑,覆上雪倒看着整洁,规模小了不少,只有那些大院落才在门口挂灯笼,小的只有窗户透出的幽光。
天已经黑了。
街上没什么人,更不热闹。霍临不知道该往哪去,迷茫之后意识到其实往哪去都没什么差别,便选了最近的一条路走。一直走,看见大户人家来锁门的门房对他报以鄙夷;看见衣着朴素的妇女抱着襁褓出门拿柴,看向他欲言又止,低头进门去;看见瘦骨嶙峋的男子挑着长长的担,佝偻着背从他旁边走过,看也不看他。
这就是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