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自那天放下狠话后,王兴仁就每天不断干些事儿去恶心那个村汉。什么早上起来门上一滩屎,田里一脚踩下去掉进了坑,一地菜苗无故死亡,灌溉的沟渠总是被人堵上,上厕所的时候有人往粪坑里炸火炮。最受不了的还是晚上办事的时候王兴仁在外面突然放的那一串鞭炮,村里人是骂娘声一片,我与秀萍住得那么远都听到了,那个村汉更是被吓得胯下一软差点阳痿。村汉也自觉理亏,最终还是约了王兴仁,要再次谈话找个法子了事。
那天又是一群无聊的人前去围观,我依旧要教课,依旧是秀萍抱着孩子去看,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的。我们坐在餐桌旁吃晚饭,秀萍一向是先喂孩子,等我吃完了去接手她时她再吃。她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和我说,这次王兴仁拉着王小虎一起去,和村汉扯皮了半天。不仅要村汉给王小虎赔罪道歉,还要给王小虎赔身体医疗费,恢复营养费,Jing神损失费。我一听这三个费差点想摔碗,妈个逼的王兴仁,当初他强jian王小虎时没见着给这些费,对付别人倒是一套一套的,他也知道要赔这些费啊。秀萍继续和我说,王兴仁又闹了大半天把几个兄弟都叫来了,几条大汉围在一起,对方还是妥协,捏着鼻子议价半天,她看得无聊就回来了,不知道王小虎被卖了多少。
这是秀萍的原话,她都觉得是王兴仁在卖王小虎,更何况是其他人呢。我想到被王兴仁拉去吵架,被包围在人群中的王小虎,四周的人都在争论着他被强jian的事要把他卖个好价钱,他却茫然傻傻的听不懂,只是信任安心的看着他的禽兽父亲,我心中顿时就升起一些悲意。但我也无法去改变什么,那是一九九九年的中国,蒙昧落后的农村里面。那时候黑社会都依旧猖獗,当街砍人;山路大巴车上持刀抢劫的劫匪依旧嚣张,难以治理。农村里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法治,封闭的对警察极度排外。村中法规凌驾于国法之上,任何事情优先想到的就是私了,即使是争执之中打死了人。
等治安好起来,已经是零五、零六年以后的事了。如果不是国家重拳出击打黑扫恶,混乱还会持续更久吧。明明是一个世纪的末尾,即将迎来崭新的二零零零年,我却感觉不到什么喜悦,这仿佛离我十分遥远。我的生活依旧还是那样一成未变,王家村也像被历史凝固了一样,一成未变。
崭新的表面之下,该腐朽的还是腐朽。迎接新世纪的喜悦之声,也掩不盖王家村罪孽的一切。
我有很长时间没再与王小虎长长的处在一起过,都是偶尔碰上面,他开心的傻笑着唤我一声“姑爹!”。我点着头微微笑着回应他,如果我忙,我就继续往前走,他也不失望,只是向我不断挥手;如果我不忙,我就向他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还带着糖的话,我就把糖摸出来,给他吃一颗。
王小虎吃糖时总是笑得又甜又傻气,眯着眼睛,高兴的看着我,我便也传染到些高兴,于是我总是很乐意把糖给他吃。我去镇上总会买几颗糖的习惯,还有总揣几颗糖在兜里的习惯,也全是因为王小虎。其实我常去小溪边散步,也是因为知道很有可能在那里遇到王小虎。我总是有些担心他,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后,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十分干净,天空也似水洗,我又走去小溪边散步。最近我心情都很不错,今年我混得还可以,攒下些积蓄,终于打电话回家打算带着媳妇儿子回家过年了。父母也很高兴,妹妹也说她今年会回娘家走亲戚来看看她的小侄子。我漫步在已然结冰的小溪边,我在这里遇到了王小虎。
他在堆雪人自己玩儿,他好像很早以前就常来小溪边玩了,分明之前才在小溪边发生过那种事,他却傻乎乎的一点防范心理都没有,还是常来这里玩。溪边也这么冷,他就不知道换块地方吗。
听见啪唦啪唦的踏雪声从背后传过来,王小虎转过身,看见是我,顿时高兴的傻傻笑着,黑黑的小脸蛋都被冬季寒冷的空气冻得通红,远远的唤着“姑爹!”。我也笑着应一声,加快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他走过去,想陪他一起堆一会儿雪人。
等我蹲过去后,王小虎指着他已经堆好的那个大雪人对我说,“这是姑爹。”我便笑着指向那个还没堆好的小雪人,问他,“这是小虎?”
王小虎却摇摇头,“这是雪人。”他又指指那个雪人姑爹,“姑爹在陪小虎堆雪人。”
我的眼眶顿时有些酸涩。他竟然堆了一个大雪人当做是我,来陪他堆雪人。我时常来溪边散步是为了看看王小虎,而王小虎时常来溪边玩耍,又何尝不是为了遇见我呢。即使是在这里遇见过那种事,但王小虎也依旧呆在这里,是因为依旧想遇见我。我们都知道会在这里遇见对方,所以我们就谁也不换地方。
“你爸爸呢,你怎么不叫你爸陪你堆雪人。”农村冬天也没什么农活可做,王兴仁最近也宠小虎,让他陪着堆雪人肯定是愿意的,王小虎却皱着小脸露出了抗拒的表情。
“爸爸总让小虎去采花蜜,小虎累了,不想找爸爸。”
这个天杀的禽兽。哪天被雷劈死就好了。
这时我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