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清殿里放了五架炉火,十个宫人轮流看着,火都烧得旺旺的,彻夜不息,周连却仍然冷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堪堪有了睡意,还被人叫了起来。
“陛下醒了?陛下快穿了衣服,跟臣走。”
周连看着雪夜前来的季棠园懵住了,“老师?去哪?”
季棠园没伺候过人,只能把所有衣服都往周连身上套,“臣会派人送陛下出宫,等大局定下了,再着人送陛下回来。”
周连被套上一件内衫,一件夹袄,一件外袍,又裹上了厚厚的狐裘,季棠园显然只求保暖,给他胡穿一气后便拉起他的手要走,周连瞳孔一震,坐定不动,“老师,到底怎么了?你要带朕去哪?”
季棠园见他不肯走,只好说:“延王逼宫,此处不宜久留,陛下快随臣出宫。”
“不。”周连下意识拽紧了床帘,“朕不走。”
季棠园仿佛没想到他会这么答似的,愣愣地看着他,“为何?”
连祉祺当然不能走,要是陈狴逼宫失败,这个世界就失败了,“这是朕的皇宫,岂有、岂有皇帝弃宫而逃的道理。”
“陛下!”季棠园好久没被周连气得发脾气了,“现在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
周连眼看自己拗不过季棠园,又看他心有成算的样子,心想不会等他走后季棠园就去与陈狴一决高下吧,更是着急起来,“我没有任性,我我”
铜网炉中燃烧着的银丝炭火花爆了又爆,季棠园怔了半晌,只好俯下身拭了拭他眼角的泪珠,摩挲着拇指沾染的水渍,叹了一口气,“陛下哭什么?陛下不愿意随臣走,是不信臣吗?”
周连咽下哭意,想了想说:“朕若弃宫而逃,岂不就是把大连江山拱手让给那逆贼,父皇泉下有知,一定会对朕失望的。”
谁知季棠园却说:“陛下不必担心,臣已派一万Jing兵入宫,一万驻守京中,只是刀剑无眼,臣恐那逆贼暗箭伤人,陛下先离宫,保护陛下的居所和人臣也准备好了,待臣杀了那逆贼,再把陛下平平安安送回宫中。”
周连听后呆呆地看着他,季棠园见他不动,道了一句“微臣僭越”,便把他拦腰抱起,径直往殿外去。
周连抓着季棠园的袖子,被他刚才的话惊得心下砰砰直跳,不知道说什么好,季棠园直直走了一路,忽然停了下来,又叹了一口气。
“陛下既不愿意离开皇宫,就去明伶楼吧。”
他擦了擦周连shi漉漉的脸,很无奈地说:“陛下不要哭了。”
明伶楼是前朝临国君主临留寻欢作乐的地方,也是在此处连昇懿一箭射杀了临留,自立为王,明伶楼荒废了许久,无人整修也无人打扫,不是常在皇宫里生活的人,未必知道这个地方。
季棠园把周连送到了明伶楼,又有些不太满意,“这里太冷了。”
周连死死攥着季棠园的袖子,季棠园见周连的手背用力得起了青筋,脸上的泪又流个不停,心里像塌陷了一块,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陛下,臣会回来的。”
季棠园走了,周连问系统,“他会死吗?”
系统说:“难说,和主角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陈狴本来已经包围了龙清殿与正清宫,没想到一路轻甲兵不知从何处杀了出来,满天箭矢飞落,陈狴与几名心腹负伤逃进正清宫,外头厮杀正烈,两方势均力敌,只有他先杀了连祉祺,才能有胜券在握。
突然间一道箭矢破空飞过,陈狴颈后汗毛一竖,转身挥剑劈开那箭翎,怒喝道:“谁,给我出来!”
数名暗红兵甲从偏殿冲来团团围住了他们,待看到来人后,陈狴瞳孔微震。
“是你?”他看着持剑而来的季棠园,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倒也是,连祉祺那傻子,哪来这种计谋与能耐。”
季棠园并不多话,持剑上来就要刺他,陈狴忙退一步,“你杀我也无用!连祉祺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你难道要一个死人做皇帝?”
他见季棠园突然停了下来,以为他是动摇了,又道:“季相,我看你是稀世良才,跟着连祉祺那短命鬼有什么前途,不如随了我,自有高官厚禄,娇妻美妾,且连祉祺软弱愚昧,优柔寡断,你空有一腔抱负恐怕也难以施展——”
季棠园的剑锋眨眼已刺到他喉间,只听他问了一句:“陛下的病与你有关。”
陈狴沉默半晌,道:“看来季相是不愿意弃暗投明了。”
季棠园的剑锋又近了一些,“说!”
陈狴见他表情,却觉得很是痛快,剑指命门也不觉得害怕,哈哈大笑道:“季相曾随先帝征战边疆,可知道边疆有一稀有蛊虫,名曰子母蛊。此蛊顾名思义,母子连心,母痛则子痛,母伤则子伤,母死则子死。季相,你这么聪明,猜猜母蛊在谁身上?”
季棠园面若寒霜,剑锋微颤,铮铮作响,陈狴颇有些忌惮,脸色也狠厉起来,“你若杀了我,你就别想救他!你恐怕猜不到,我当初在青州治水时,找了个流民,以一袋米做交换,给他下了母蛊——连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