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许氏携女儿枕凤在恒辉苑中用饭,新换的贴身嬷嬷李氏从外头走了来,面带喜色,附在许氏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许氏听了一时喜笑颜开,竟有些合不拢嘴,喜孜孜吩咐道:“你去,备些养身的膳食,给那边送去!”强捺下高兴,又开口连说好几道汤羹,嘱咐李嬷嬷好些话儿。
枕凤听得“坐胎”“助孕”几个词,心中生了老大的好奇,追着问这是怎么了。许氏略收了笑,嗔怒骂她:“小孩子家家,问这些做什么,快吃你的饭!”
另一头延慈堂也得了消息,石嬷嬷禀了太夫人,乐呵呵地伺候用饭,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一时饭毕,太夫人漱了口,略带鄙夷的朝她骂道:“好罢了吧,用得着这样高兴!”
石嬷嬷指使人撤了杯盘,一边沏茶一边道:“我是为哥儿高兴呢!您是没瞧见呐,哥儿今日那样子,啧啧......神采奕奕的!”
太夫人撑着头叹:“真是活见了鬼!他得宿一夜,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在这里乐成这样,算个什么事儿!”
石嬷嬷一听,也觉得有些个怪异,但心里的喜气还是压不住,笑眯眯道:“可不兴这么说自己啊,我是个老不死的,您可是府里的老寿星!”
太夫人撑不住笑,饮了茶到底说:“许氏肯定送去不少东西,你打听打听,没的送重复了。”舒口气,长叹一声,“咱们家两个祸害啊!只盼能得个孩儿,不论是...的,都好......”
......
入了九月,早晚有些凉,午间还是闷闷的。
枕流日日外出,不是拜访师座,就是会见同窗,外人看来是为出仕做准备,实际如何,只有几个交心的知道。
说来岳麓书院人才辈出,出仕后主政一方的师兄便有好几个,更何况还有老一辈的人,人脉资源都自不同。枕流那几年毕竟不是白待的,且他出身功勋世家,与走科举的家族又自不同,对陛下的心思、朝政的见解总有独到之处。
且首辅袁望近年来多用自己人,旁人再如何有才也得不到重用,入不得中枢。他与余阁老两相争斗,早已引得一些清贵纯臣不满。此次弹劾之事,袁望私下运作良多,都没能压下朝中重查陆氏案的声音,早已让有心人看出端倪,成了来日倒台的第一片雪花。
日至重九,府内众人筹备重阳家宴,枕流哄着青娘一起外出登高,遭拒。无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携她去了花园子里的观澜亭。
观澜亭建在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坡上,枕流取了茱萸配饰,给青娘挂在身上,又折了一朵墨菊簪在她发间。如此这般,也算稍稍凑了重阳佳节的意趣。
待得晚间,成国公难得回来,一家人齐聚中堂,笑语纷呈,觥筹交错,热闹至巳初方散。
这头枕流饮多了些,跌跌撞撞被山辛扶回嘉木堂,嘴里絮絮念叨着“这般佳节委屈青青一人独处”,挣扎着要去看青娘。
那头枕鸿已在四宜楼外徘徊良久。他看一眼时辰,定定神迈步走了进去。
青娘沐过身子,此刻正在镜前熏发。
枕鸿多日不来,乍见之下不知该说什么。想起自己的准备,略有些生硬地道:“我听闻金陵旧俗,每至重阳都会燃放烟花,便着人备了一些,是南边有名的砃珠焰火,你要看看吗?”
青娘在镜中看他许久,方才微微一笑,取过竹节扁玉长簪绾过半干的头发,转过身盈盈行了一礼,应他道:“诺,我伴世子观一回焰火。”
......
漆黑的夜瞬间迎来无数溢彩流光。
一颗银色的星子急速上升,倏然“砰”一声炸开,在空中放射状散作红白蓝金四色,像一朵奇异的花。它旁边,另一颗星子也“砰”的一声,散作粉绿黄白四色,交相辉映,盈然生光。
枕鸿伴着青娘站在院中。
他发觉每当空中烟花爆炸那一瞬间,她都会小小的缩一下肩膀,像是被吓到。不由伸出被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捂在她耳边。
青娘唇角上翘。
空中接连绽开几朵硕大的白菊。中间泛着耀眼的黄光,似是花蕊,向外是亮丽的银白色泽,由浅至深,仿若花瓣徐徐盛开。
倏尔,一道红光划过,骤然消散在夜色里。正当人们以为已经结束,夜空中突然闪烁耀眼的光亮,由光的中心迸射无数明曜的绿芒,构成一朵惊艳的绿菊,一碧千里,熠熠生辉。
青娘手指纠着淡紫的披帛,突然出声问道:“瞧着有些远,你叫人在哪里燃焰火?”
枕鸿连忙回答,被捂着耳朵的青娘听着他的声音有些瓮瓮,“在外院北门那边,那里是我的练武场。”
青娘反射性的又缩一下肩膀,黄的红的蓝的光芒烁然绽放,单调的夜被铺洒成五彩斑斓的黑,火花四溅,灿烂无比。
盛放在空中的花朵不需要承受生灵的限制。于是,蓝白相间的重瓣牡丹开出漫天华彩的妍丽,伴着周围星星点点的流光,璀璨夺目。
青娘素净的小脸上映出天空流光溢彩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