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三月,袁望也过得十分舒坦。
因枕流风流之名传遍朝野,且任了侍诏一职,从前联络好的那些人、说好的那些事,如今都已成不了气候,便闹得再大,舍几个卒子出去也便罢了,影响不到他身上。
更兼江家那个原本板上钉钉要入宫为妃的小女儿如今成了二皇子正妃,朝野上下虽面上不表,但私底下都有所传言,称成国公府即将失势,江世子怕也快被拉下来了。
此刻袁望与几个门生、幕僚议事,说起来都是一脸笑意。
“如今咱们那位江探花,啧......”已任了翰林院编修的许九龄着意讨袁望欢心,说着枕流的笑话,“这“探花”二字,如今可算一个花名了!招呼那位时喊一声“探花郎,听见的人就没有不笑的。每日在翰林院中,他不是被这个使唤,就是被那个使唤,也是怪可怜哟!”
吏部给事中略有些于心不忍,“要说今科那位状元郎,瞧着倒是一表人才,近日里才看出来,那心眼子比针尖儿还小,镇日叫江二公子抄书,规定了时限不说,待接了抄好的书页,第二日来了又挑毛病,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又叫重抄!”
“臣还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大用呢,原来是拿回家给侄子启蒙!唉......”
袁望哈哈大笑,许九龄并其他几人也跟着笑。
末了,袁望正色:“这些日子,陛下就没一点儿提到他?”
“没有,”许九龄躬身立起,也正色道:“学生特别留意了,有几个侍讲学士与程阁老亲近,也曾在陛下面前提起江探花如今的境况,陛下都不置可否,只说‘知道了’三字。”
袁望捋须沉yin,“那......江枕流每日神情如何?处事如何?”
许九龄静思片刻,“看着倒也没什么,总是笑yinyin的,只话少了些,”细细思索片刻,“据学生观察,他无事时常望着大明宫的方向发呆,一有宫里内侍来传旨,他便会略微激动些,想必还盼着陛下念旧情赦了他吧!”
“也是怪哉,”另一人道,“那位二公子,从前何等的心高气傲,如今怎的也不辞官,也不挂冠,就这么每日里受气?”
袁望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冷笑一声,只道:“行了,今日便到这里吧,还是我说的那些,小心思可以有,但不能阻碍新政实施,谁挡了新政的路,我这里过得去,陛下那里也过不去!”
众人齐齐应诺,退了下去。
一幕僚先生走在最后,见人走远,又回转回去,“东翁,您可是决定要对江世子下手?”
袁望点头,“怎么?你觉有哪里不妥?”
那先生道:“皇后毕竟是皇后,虽陛下如今不喜,但到底有旧日情分在,您已在陛下那里记了一笔,若再妄动,只怕......”
“正因我已在陛下那里记了一笔,才要与中宫结盟,亲近大皇子,保日后的荣华富贵!”
“东翁,陛下既然许了您不论旧事,”幕僚先生迟疑,“您是......不相信陛下之诺么?”
“大胆!”
袁望吼一声,望望门外,又叫他上前,“陛下金口玉言,我如何敢质疑!只是......”
“东翁有何顾虑?”
“只是那女子毕竟与我有仇,从前在江家就算了,只要陛下信重我,他们闹得再欢,我都可以不理,坏就坏在,如今那女子去了陛下身边......”
袁望咬牙,“这日复一日,枕头风吹着......就算不提我当年听从先太后之事,可这么多年下来,我的手确实也不干净,随便拉一桩出来,只怕就要了我的命!”
“若果真如此发展,东翁确不得不防!”幕僚道,“只是......皇家向来忌讳皇子结交群臣,东翁不怕等不及来日大皇子上位,便......”
袁望迟疑不语。
幕僚又道:“且宫中并未传出陛下厌弃那女子的消息,东翁便又要故技重施,借她旧情对江世子下手,若成,自然后患尽除,安枕无忧,若不成,皇后殿下自然无碍,只怕东翁......首当其冲!”
袁望动摇片刻,咬咬牙又坚定下来,“我并未与大皇子结党,之前上书请陛下立储,也是光明正大、理所应当,便陛下心中再如何不满,也不能凭此指摘于我。”
“再者,皇后那边递出来消息,琼林夜宴之后,陛下虽未发落那女子,但近日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专宠于她,频频召幸六宫妃嫔,何况如今正值选秀,还有新人来分陛下的心......”
袁望握了拳头,“此时再闹一出她与江家世子的旧情,陛下必会恼了她,便不亲自处置,只要撂开手去,皇后随便寻个错处,也能名正言顺发落了她!”
“如此,我才真正再无后患!”
幕僚迟疑片刻,终被说服,只最后强调:“宫中事,外头向来不易听闻,东翁千万确认了皇后递出的消息真伪,三思后行,切不可被人当了枪使!”
......
春光明媚,须臾已是四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