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十五年前,琅嬛庭院还不是这样宁静到可以听见每层楼的动静,那时候的柳儒风在庭院内肆意穿梭,听着周围大人的招呼声,冷漠却心安着,直到那一天,那个人开始频繁出现在庭院内。
柳问书对待世人的态度总是温文尔雅的,但提到梅庄雪山就会即可像抓了他的小辫子一眼气急败坏的怒骂一通然后生一整天的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不气了,大概是从东洲传来正夫人丧殡的消息之后吧。然后渐渐的开始沉迷书信,将园子里化琴的羽毛拔了个秃噜,惹的化琴飞出庭院避难了许久,然后那个人就登门拜访了。
“风儿,叫梅伯。”柳问书一上来就这样介绍,柳儒风很讨厌跟生人打招呼,所以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梅博野起先也不大在意他,直到有一日,柳问书心急问他,为何以柳木心法催动落花剑舞第八章会觉得急火攻心难以招架。
“因为你把招式二十六和招式四十三记混了。”柳儒风躺在大酒坛子上一边折纸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他。
“不会吧...这两招隔这么远怎么会记错。”柳问书又展示了一遍刚学的动作。儒风扫了他一眼,声音淡漠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右手抬高四尺向内侧转动,这招跟前面第六章招式十七一模一样。”
柳问书皱着眉研究起来,一旁的梅博野眼神深邃,他低声问道:“你儿子偷看你练功?”
“他?”柳问书一般摆动手的幅度一边笑着摇头,“他要是肯好好练功,我就能安心退位天天找你玩去了。”
柳儒风将折好的纸鸟一个甩臂扔向天空,纸翼划出的幅度与他预计的偏差不大,划出一条漂亮的曲线落入了荷花池中心的大水缸里。梅博野目光沉静盯着他懒洋洋的模样,耳边是柳问书意味深长的一句评价:“这孩子就是半个老绝学,我家的神算子。他大概会超越历代门主成为柳氏琴最强传人吧。”
柳儒风吹着口哨望着天,心里取笑什么传人门主,迟早有一天我会飞出这院子潇洒快活一世,你们谁也别想安给我无聊的名望地位。扭头正对上梅博野饱含深意的眼神,柳儒风挑了挑眉,满脸的不屑,竹林风吹过,迷迭香的气味逐渐消散,眼前的梅博野渐渐模糊,恍惚间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让他心绪不宁魂牵梦萦的人。
张开眼,琅嬛庭院恢复了冷清,柳儒风捏着眉头深呼吸,确认安眠香的效力已经完全消失,抬眼望天,不知昏睡了多久,已是一片死寂的漆黑,窗外蛙声一片,池塘星光点点,柳儒风黯然垂下手,盯着桌上的铜锁钥匙和月光下红光闪烁的血玉梅,良久站起了身。
梅砚青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渐进,惊慌的动了一下,脚上的锁链随即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下全身的疼痛被唤起,他吃力的缩起了身子,想起白天坠马后被目露凶光柳儒风拖回来锁在这里,一天未进食也全然没有察觉身上的伤。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月光下看不清柳儒风的表情,砚青也不敢看,他低下头沉默不语。柳儒风看着一旁一口未动的饭菜,径直走到他面前,沉默良久,忽然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脸抬了起来,砚青吃痛的睁开眼,他看到柳儒风满眼的血气,比之前哪一次都严重。
“小时候明明更听话的,”低沉而冷漠的嗓音,儒风像审视一只不受驯的动物一般紧皱着眉头,“是我太放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