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生间出去,言欢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放着的那箱矿泉水。
他维持着驯顺温和的样子,嘴边噙着一点那对着镜子伪装出来的、恰到好处的和煦与讨好,静静地跪回了调教师的脚边,“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
平顺的语调里夹着一丝并不掩饰的忐忑,他嗓子还是哑的,水红的唇却轻轻勾着,怎么看都是个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子,浓密的睫毛随着主人的不安而轻轻打颤,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点怜惜的恻隐来。
但是不包括一手把他打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陆骁。
他面对客人有很多手段,都是在地下区受了数不清的磋磨后练出来的,但陆骁不是客人,更不是主人,而是他唯一的主宰者。
并且,这个主宰者,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其实关于Lu不喜欢他的原因,言欢大概可以猜得出来——为了让他胜任男ji这个角色,他被调教成了“人尽可夫”的样子,他可以无差别地随意套上面具、切换各种模式,变成客人喜欢的任意一款,但哪一款都不是他。
脱掉了“言欢”的这个壳子,跪在陆骁身边的这个低贱到尘埃里的奴隶,没有任何特点。
谁会喜欢一个没有任何特点、也没有任何性格的玩意呢?
言欢想,换位思考,如果换成是自己,也是不会对这样的人产生任何兴趣的。
何况……他其实也不能算是个人。
再过两天有一笔新的军火到港,陆骁原本是在用电脑看邮件核对确认订单信息,言欢回来也没理,等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了,把笔记本合起来往旁边一放,才算是彻底腾出功夫来跟他算账。
没什么铺垫,向来喜欢单刀直入的雇佣兵头子大马金刀地往沙发里一靠,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都犯了什么错,自己说吧。哪条说差了,就喝两瓶水,冷静冷静再继续。”
言欢后xue被淮山蛰得奇痒无比,火辣辣的灼烧感更是越来越明显,陆骁严令禁止他在受罚的时候有任何借力逃避的动作,但人在痛苦的时候闭眼咬牙攥拳头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陆骁的要求不可能做到,但就应了男人那句“做不到的逼死自己也必须做到”,在经历了超出他想象的诸多惩戒痛苦后,他悲哀地发现……人连本能也是可以改变的。
他忍耐着难以形容的不适,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听见陆骁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是,我明白了,先生。”
铡刀终于落下来,言欢却松了口气。
长出口气,他跪在秋后算账的裁决者面前,一条条地说自己的过错。
“表演作弊。”是在舞台上乍然见到季凡的那一晚。
“宋经理给的惩戒没有挨完。”是说在Lucifer惩戒室里,宋元明让打他脚心一百藤条,后来被季凡打断,少挨了十五下的事情。
“擅作主张答应被客人包七天。”
他说到这里,陆骁抬了下手,“这算是你的自由,我不在乎你被包多久,我只在乎你每个月的任务有没有完成——少接了几个客人,后果只要是你能承受的,你连续被包一个月我也无所谓。这条不算你的错处。”
“……谢谢先生。”言欢躬身道谢,嘴上没多问一句,心里却从陆骁的话里品出了别的意思——原来那七个小时增敏剂下的水光针,并不算是偿完了那七个人的债。
他抿了下嘴唇,无声地深吸口气,将本能的恐惧压下去,接着刚才说道:“还有……陪着客人的时候走神,没有用心伺候,”这是说他带季凡去宿舍,回来路上被陆骁撞见的那次,他说着,把头压得更低,哑着声音说出最后一件最要命的事情,“以及……对您隐瞒。”
最后说的这个,是指他不肯坦白地回答陆骁季凡到底是谁。
除开自杀的事情完全不敢提之外,言欢自己能想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他觉得除去少挨了宋元明十五藤条的那事儿外,每一条单独拎出来都是能让自己死去活来的错处,所以越说越气短,尾音已经克制不住地在微微打颤。
等最后这句说完了,没用陆骁提醒,他自己识趣地开了两瓶水。
胃里面,糖浆混着营养糊再加上前前后后的三瓶凉水,这会儿他不渴了,将两个空瓶并排放在一旁,胃里撑得有点想吐。
但Lu却仍旧没有任何表示。
这就是不满意的意思了。
言欢仅僵持了几秒,就在这种莫名的压力下缴械,他闭了下眼睛,含混地继续:“……陪客人出海,触发芯片报警,惊动巡逻队。”
陆骁仍然不说话,言欢脑门上沁出冷汗,却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便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坦白:“另外还有刚才……奴隶似乎……惹杜衡大人不快了。”
“哦?”这倒的确是个陆骁不知道的新鲜事儿,“你怎么还惹着他了?”
言欢把在楼下调教室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陆骁说了一遍,陆骁听完就笑了,“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别人?”
“……”这句讽刺太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