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卿醒的时候,天色才亮白不久,光线并不刺眼。旁边的阿冉脸还是微红的,唇角微微上扬,埋在被子里睡得香甜。贺卿探出手指触碰他的额头,发现还是有点发热,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雌虫的发情期可不是一个晚上就能结束的。
他决定不打扰阿冉,让对方多睡一会儿。于是就收回手,走下了巡行器去洗漱一番,再坐到一边儿默默地拿起干粮来啃,沉默地望着地面上散落的树叶,没什么表情。
然而他的心情并不如面上这般平静。昨夜的片段在他脑海里零碎地闪现,让他感到非常地羞愧,随之而来的便是汹涌的悔意。即使在昨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真正面对这一改变的时候,他还是无法避免地产生了低迷的情绪。
因为越界的亲昵,更是因为那可耻的欲望。
是的,可耻。
他为自己对阿冉产生了欲望而感到羞耻,更是感到强烈的、不可逆的痛苦。
因为这种欲求与单纯的生理反应不同,它代表着他清醒时刻的念想。它的存在,映照出他自己如此不堪的内心。
他不禁陷入深深的怀疑。他曾如此推崇爱情,也坚定地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深情者,或许他确实在过去是做到了——可是,现在他不敢这样认为了。他在与宁暮归谈崩之后不到两个月,就和一个被他一直暗示为幼崽的雌虫发生了越界的接触,甚至还会在那样的接触中获得愉悦的感受。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贺卿的双手不自觉捏成拳,脑袋靠在拳边,重重地垂下。
……他喜欢阿冉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因为阿冉出现在了一个太过恰当的时候了。从一开始,他对阿冉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排斥心理,甚至因为阿冉那不同于其他虫族的作风,会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一种轻松下来的亲近感。
在他为阿冉取定名字之后,他对阿冉的那种怜爱感就更是强烈。这个称呼作为一种特殊的符号,成为了过去与现在、他与阿冉之间连结的桥梁。
他明明知道阿冉是什么样子的……是了,失忆后的阿冉的世界很简单,他的心思非常直白,所以爱憎也相当分明。当他用毫无保留的、依赖的目光望着贺卿的时候,贺卿心里头那空落落的一角,便忍不住地涌起点滴的温暖。
也许他一直期望着的,就是这样的眼神吧。
所以这到底是真的产生了某种朦胧的、暧昧的情感,还是只是他一时之间沉迷于对方积极反馈的温情与依恋之中,他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可是,如果说他对阿冉真的……
比这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对自我的剖析。他问自己,其实他早已在虫族的世界里耳濡目染地被深刻影响了吗?在上一世,他曾如此坚信爱情只属于彼此的两个人;可这一世的现实里,他却似乎又对别的雌虫心动。这样的感情,到底是真的爱情吗?而他自己,实则也不过是一个,在以前的自己眼里,常见的那种多情的虫族吗?
贺卿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重新唤起前世的记忆,也许他还不至于如此地纠结。毕竟作为人类时的道德,与作为虫族时的道德是不一样的。正因如此,此前他在自我的认知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对抗性的平衡,那是两方世界暂时妥协的结果。而如今一遇到这样的难题,认知便又开始出现失衡。
更何况,即使真的是他所想的那种感情,他又怎么能那么做。
贺卿深深地叹息一声。
他抬起脸,望着外头,放空思绪。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返回巡行器,从后面翻找出了一张地图。
“卿卿……?”
贺卿听到阿冉的声音,便回过头来。阿冉的Jing神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但还是比起他之前的样子要虚弱一点。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再眼巴巴地凑过来,喊了一声贺卿,尾音微微上扬,发出疑问。
“我们今天先绕点路,去离这里最近的小镇一趟。”贺卿回答,“然后就继续沿着之前的路线走,争取早点赶到萨罗。”
阿冉可有可无地点了点脑袋,下了地便拿着水到旁边洗漱去了。他对绕路去哪里并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跟在贺卿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贺卿想要绕路的原因很简单,他要去镇上买点安抚剂。离他们所在地最近的那个镇子的规模比帕里镇要大得多,想来里面市场卖的东西也会丰富一些,应该是能买得到稍微高一点级别的安抚剂。不管怎么样,他得先买来给阿冉试试。
等阿冉坐在他旁边把早饭吃完,开始往他身上蹭的时候,他收起地图,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阿冉从自己胳膊上撕了下来,重新带回到副驾驶位置上,让对方倚着休息。
阿冉不依不饶,向他讨了一个吻之后才肯停歇,乖巧地坐在原位。贺卿则捂着自己被咬得有些发肿的嘴唇坐到驾驶座上,开始启动巡行器。
大概过了两个星时,他们穿过树林,来到了平原地带,也看见了不远处围聚起来的房屋。在广阔田地劳作的不仅有穿着朴素的虫族,也有一些看上去比帕里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