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徕独自蜷伏在和魏驰仅隔一面帘子的陪护床上,正辗转反侧着。她难耐地被迫吸入刺鼻的消毒水味,耳边不断地响起机器发出的滴滴声。
当天遇到的事情触目惊心且冗杂,消耗了她太多太多的Jing力,故积少成多的倦意化作猛兽,在此时的松懈间将她吞噬,眼皮不住地下压。
但怎奈遍及她自身各处的钝痛,额头、下腹和手腕袭来的尤其,难受得她仿佛如芒刺背,抓痒着使她心神不宁。先前在蒲青禾家里本就好不容易地睡着了一会儿,现在醒过以后,她几次三番都没能再睡去。
她的脑海里便始终回荡着不久前和母亲的对峙。
没有意想之中母女间应有的和谐的嘘寒问暖之类的对话,毕竟魏徕身上的伤,可不单单长衣长裤就能遮掩住——只是在那对充满血丝的浑浊眼球,朝下位者迸射出一种尖刻而反复的视线后,气氛就奇怪且微妙起来。
才刚到不久就旁若无人地对魏徕嗔责起来,譬如质问她为什么夜不归宿,是不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家伙搞到一起了,作为一个还在念书的女生却没学会自尊自爱,轻贱、不检点,以后还有哪个男的敢要,难怪不被更多人喜欢;老师和学校那边的事情也做不好,怎么又被欺负了、怎么又被请家长了,她才不想去浪费时间,让魏徕无论如何都自己去道歉就行了一说起来就喋喋不休地没完没了了,而每字每句,都像数根尖刺聚合在一起,扎入魏徕心中。
可她除了缩肩、低头、抿唇,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不敢做,如常的一副甘愿忍辱负重样。
总是这样的——总是每当她心中有无数苦楚想要跟母亲倾诉,却无一不被教训说怎么不自己找原因,肯定是她自己有错在先吧——轻而易举地将被害者有罪论,恰如其分地朝魏徕娓娓道出,想要洗脑她;还在和其他家长闲谈时,美其名曰这便是她特别的教育手段,所以她的女儿才会那么那么乖巧,对她言听计从。
现在,魏驰被车撞撞断了腿,需要在医院静养几天,没人照顾不行,迫使自己要专门请假守着他,因为——
“这就是责任啊,姐姐的责任。”
她为什么会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责任需要肩负?母亲的、老师的、舅舅的、弟弟的,数不尽的。
魏徕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摆出愀然的表情。她皱着眉忍不住这样想着,拳头捏得紧极了,指甲快要嵌进皮肤里。
到最后觉得无意义时,她只留下一句简单而无力的凭什么,而后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余光偶然瞥见身旁随意扔下的银白色翻盖手机,她才想起好像还没怎么熟悉新手机的一些功能,于是无聊地玩弄起来。
手机很轻,logo被几张米菲兔的贴纸遮住,看得出来原主人的确很热衷于兔子这种生物。魏徕没在意太多,很快就翻开。
大体上和之前的手机没什么大区别,而她对别的更多也不感兴趣,所以掌握得很快。玩了一会儿俄罗斯方块后,偷窥欲骤然爆发的她尝试着翻了翻别的软件,然而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
但在相册里,却仍存留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照片,最后一次使用是在几天前拍的风景照——兔子形状的云朵。
但在准备翻过时,在图片左下角,她突然注意到还写了这样一段话:“是你回来了吗?好想你。”虽然魏徕心中马上就有些异样的感觉闪过,但想着对方不过只是对兔子念念不忘罢了,很快抛之脑后。
紧追其后的还是一组接一组的风景照:色彩斑斓的花枝,或敧斜或直立着,但都很美妙;蓊郁葱茏的一草一木,吐露出深邃无声的希望;天宇、田野和公路,都寥廓得仿佛没有尽头,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街头而魏徕很熟悉,这是文梁,和她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气的文梁。
她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但心绪被安抚得很平静、舒适。
须臾之后,她的眼前出现一张在光线昏暗处拍下的半身自拍,然后,所有都变了。
印花紧身吊带将其完美的曲线展露无遗,好像任意一个轻微的举动就能让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裸露出来。头发随意挽起,露出光洁而束着黑色蕾丝choker的长颈;再向上,浅绿色眼影和身上其他首饰一齐在夜里反射出妖娆的光彩,捧着脸勾唇浅笑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看起来漂亮极了,而且有股强烈的冲击感——俨若一只狡黠黑猫在勾引猎物似的。
明明蒲青禾的长相是妥妥的乖乖女模样,私下却喜欢的是叛逆张扬的风格,这无疑是很割裂的。但魏徕仔细一想想,似乎又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从她看到对方那么多的耳洞就能猜到一些了。
正当她为此对青禾感到一种奇妙的崇拜和向往时,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幻想便被无情击碎,还迫使她差点下意识地把手机摔到床下去——
还是蒲青禾的照片。
但并不是什么自拍之类的,而是——
裸照。
不止一张,而且比风景照数量多得多。
脖颈、胸、腰、腿和下体,任何充满性吸引的部位,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