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再睁开眼时,发觉周遭环境熟悉得很,竟是回到了师门。
榻边还坐着一人,白衣素簪,赫然是在万仙秘境中猝然发难的剑子云熙。云歌下意识张了张口,当即反应过来,那声“师兄”便叫不出口。
云熙竟似事情毫无发生一般,长眉微蹙,面上全然是关心担忧之色,见云歌已醒,当即起了身,问:“醒了,渴不渴?”便要去斟茶。
云歌一臂压着他宽袖,他欲走却跌,回身对云歌一笑,轻催:“放开,师兄给你倒茶。”
云歌便有些糊涂。若不是身上仍残存着深深刻入骨髓的痛楚,他倒觉得溶洞中那幕乃是一梦。
云歌紧紧拽住了云歌衣袖,费力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云熙走不了,只得坐在榻旁,温温和和的问他。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云歌质问他,抓着衣袖的那只手不自觉中已掐紧了云熙清瘦的手腕。云歌突然觉得全身又是一阵撕裂元神的疼,疼得他心脏抽搐,脸上表情扭曲可怖。
云熙定定看他,而后长长一叹:“傻师弟,我为什么要杀你呢?”约莫是觉得云歌傻得可笑,云熙莞尔,很无奈地伸出一臂将人拥进了怀:“你不是妖怪,也不是魔头,你是我师弟,我杀你作甚?”
“乖,早教你莫招惹山下Jing怪,那蛟涎水剧毒,这么泼了你一身,也难怪你发了臆症。”云熙揉了揉他脑袋,续道,“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哦”云歌便听话的闭上了眼,心上顿时宽了许多,很快的又生困意,便沉沉在云熙怀里睡去。
这一睡好似长眠,再醒来时冰寒彻骨,云歌下意识一哆嗦,才发觉自己被封在一块粉晶色的巨冰之中,无法动弹丝毫。
他还是在万仙秘境的溶洞中,并且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适才果然是梦。云歌心下冷冷一笑,眼睛恨得发红。
他好疼,又好冷,他丹田空荡,灵力虚无,一身修为果然废得干净。
好云熙,当真不留情面!
可他毫无办法。他不知被锢于冰下多久,在无尽的绝望与恨意中,迎来了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云熙独自一人站在山洞入口,逆着光,手里一柄秋水长剑,剑意凌若霜寒。云歌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如何,只是有些好笑地想,伪君子,斩草除根,到底是要杀我。什么昔日情分,都他娘的鬼话!
云歌定定看着云熙一步步走过来,然后站定在粉冰前。
就这么隔着冰,云熙微倾了身子,双唇贴上了他的。那块寒冰便很奇怪的立马化作了柔水,淅沥沥泻了满地。
云歌尚不能动弹。云熙唇尖只在他唇上一点,便分了开去,而后微微抿了唇,眼神隐隐有些闪躲。他深吸了一口气,凝望云歌的眼,哀哀道:“师弟,原谅我好不好?我没有办法”
“告诉我!为什么!”云歌又一次质问他。
云熙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哀愁:“我告诉你了,我也中意惜惜,你不该与我争抢”
“呵,你不是喜欢我?”云歌冷冷指出,“喜欢到不行,那般恶心的话也说得出口!”
云熙默了默,却是很诧异地反问:“我怎么能不喜欢你,你是我的师弟哪。”
“师弟,说好听点你是耿直单纯,说不好听些,你是幼稚天真。”云熙倒提秋水,剑柄挑起了云歌下颚。云熙忽而笑了,笑容和煦温柔,若冰水初融。他的声音却是平静寒冷:“傻云歌,我骗你的。你不会,当真爱上我了吧?”
云歌睁大了双眼。
云熙还有闲心对他解释:“你爱上了我,惜惜又算什么?你爱我爱得不行,冷落了惜惜,惜惜当然爱上了我。你说,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因为你根本没有爱上她!”云歌大声吼道,声音粗粝沙哑,刮得人耳膜发疼。
“你对她是假的!”惊变时的种种细节云歌都记得分明,当日云熙看向师妹的眼神中毫无一丝的情愫涌动。云歌怎不知道云熙喜欢一个人该是怎样的。云熙爱的当然是他云歌。他云熙是当真以为他傻,连做戏都懒得与他做!
惜惜呢?事到如今,云歌对惜惜的爱意好似都化作了虚无。云歌很敏锐地发觉了惜惜束手旁观时的紧张无措。惜惜是被逼迫的,事主显然是这个他琢磨不透的师兄云熙。
现在云熙就在他身边,很认同的点头,承认:“对,我对她不真。事到如今,我没有什么可以瞒你”云熙提起了秋水剑,剑芒晃得云歌闭了闭眼。
云熙是要杀他灭口了。
云歌早料到了这种结局,只有不忿,何来惊慌,硬是扯动嘴角一笑:“师兄,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兄。为了个无用的镜子残害同门,你可真是不上台面我看错你了。”
“随你怎么说了。”云熙的声音渐低了下去,“这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云歌就这么看着亲手铸成的灵剑穿透了自己胸膛。他竟察觉不到一丝痛楚。
因为他并没有死,适才依旧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