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男人英气十足的眉毛此时皱成了死结,两眼微微眯起,内蕴着疑惑,也有被冒犯的恼怒。
端坐在这男人面前的是位年逾古稀的老者,他须发虽白,腰板却是笔直,神情严肃,回答的口气尽管轻,却自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力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西夙晓。这不是你能反对的事情。”
西夙晓——西家族当前实际的管事人,不由地扬起了嘴角:“家族的意思?”
“是的。”
“担心我妨碍小弟?大可不必,等小弟成年,我立刻离开西家,甚至你们引以为荣的这个‘西’姓,也麻烦拿回去,我不需要。”
“你不必这么忿忿不平。”老者注视着眼前一头短至寸发、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表情略略缓和了下来,“这对你没有坏处。”
西夙晓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我做不到。”
他说话的同时,也站起来身来,向老者微微躬身,一言不发便往外走。
下了楼梯,大客厅内空无一人,西夙晓心情烦躁至极,不由加快了步伐,刚到前庭,冷不丁从旁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晓哥!”,
内心深处极度想充聋作哑,西夙晓还是控制住了情绪,转身向声源处挤出一个笑容,五官刚刚摆好,西邦胜已经喘着气跑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大爷爷都跟你说了什么?是那件事么?”
西夙晓别开视线,淡淡地应道:“嗯。”
西邦胜倒抽了口冷气,结巴了起来:“真、真的吗?可、可是那太荒唐了!这、我、我去跟大爷爷说”
“没用。”西夙晓及时拉住已经要往屋里冲的小弟,“这是家族的决定。”
西邦胜呆若木鸡,半张着嘴瞪着西夙晓,他从小就是作为西家第一继承人培养长大,当然明白西夙晓这句话的千钧重量。
兄弟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西夙晓苦笑一声,拍了拍西邦胜的肩头,打算继续往外走,西邦胜如梦初醒般抱住他的半身,惊慌地问:“晓哥,那你打算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担心。”
挣开西邦胜,西夙晓头也不回地走向车库,当他开着车经过大门时,已经看不到西邦胜的身影,他猜想那个外柔内刚的小弟大概是不死心,还是去为他据理力争了吧。
至少,他这个大哥作得并不算失败。
离开私人道路的同时,西夙晓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这一回,他不打算再为家族牺牲自己,他必须走,或者,更准确的词,逃。
十年来,他暂代尚未成年的西邦胜履行家主之责,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有一日松懈,已经够了。
下个月小弟就成年,他完全可以卸下这身重担,趁着年华尚好,做一些他真正要做的事情。
他等的就是那天。
而不是又被家族捆绑着,当作贡品,送入另一个祭坛。
西夙晓松了油门,从两座间的置物格中翻到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烟头火光闪烁中,车子漂亮地拐了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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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爷!”
“邦胜,闭嘴。”
“不”西邦胜吃了个意料之中的下马威,嘴唇绷成倔强的直线,“我一定要说,大爷爷,你们这么对晓哥,实在太过分了!”
老者的腰杆仍然笔直,只是肩头略有些松垮,听着未来家主义愤填膺的控诉,不为所动地回答:“过不过分,你都改变不了。”
西邦胜不由一窒,眉宇间堆起了沮丧,默然一会,他还是不死心地问:“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大爷爷,我需要晓哥——彤妹还有两年才有资格过问家里的事,他是我最好最值得信任的帮手。真的不能留下他吗?”
“邦胜,”老者回望着不管面容还是身材,都带着刚刚成长起来的青涩的西邦胜,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未来的家主,他该用实情给个交代,“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我们原先也是打算,你成为家主之后,让夙晓作为你的首席助理。”
西邦胜不由一惊,脱口问道:“那为什么?”
“这是澜家的要求。”老者缓缓地吐出这句话来,西邦胜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澜家的要求!”
他瞠目了好几秒,蓦然摇头:“这!为什么?这是惩罚吗?我们没有得罪过他们啊!”
“邦胜,澜家家主要的不是奴隶,你怎么会联想到惩罚”
西邦胜咬住了下唇,他心中一片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澜家会在这个关头提出这匪夷所思的要求?
“不管你怎么想,”老者的声音再度闷闷地传来,“对澜家我们都只有遵从的义务,你还是好好为下个月正式成为家主,多做准备吧。”
“是。”带着满头的雾水与满心的不解,西邦胜退出了房间。
就像西夙晓刚才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