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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京念安耳朵里的时候,他正陪着上级在主席台上看军体Cao演练。小秦跑上楼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京念安面色微变,却只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椅子扶手。见旁边的领导略带疑惑地看向他,京念安微微一笑,为对方重新斟满了茶。
等到终于把上级送到回程的车上,京念安敬着军礼直到车子离去,脸上的笑容才完全消失,他带着小秦匆匆向行政大楼赶去。
“人现在在哪儿呢?”
小秦跟着走的汗流浃背,赶紧回答说:“已经在回程的飞机上了,应该直接去市的监狱······”
京念安攥紧了拳头,难得的有些乱了阵脚。
与此同时,一架飞机正越过祖国的第二级阶梯上空,向东部沿海地区快速飞行着。
李宇榕面色苍白地坐在两个特种兵中间,冰凉的手铐紧紧地囚住了那双白皙细瘦的手腕。他无意识地挠着手背,呼吸几不可闻,整个飞机上的乘客只有他们三人,空荡又沉寂。
右侧的特种兵忽然轻轻抽动鼻翼,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猛然抓住了这个犯人的手,阻止李宇榕继续把自己的手背抓的血流不止。李宇榕好像很惊讶有人抓住了他,他呆呆地抬头看了一下这个特种兵,那个眼神很茫然又很无辜,他轻轻地挣动了一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挣不回来,那就算了。
这个年轻的犯人就像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一样。
特种兵冷冷把他的手摁在座椅扶手上,这是个杀人犯,他提醒自己。
飞机在市最大的监狱降落时,已经有人在楼顶的停机坪等着了。
夜幕降临,天台上的风吹的李宇榕单薄的囚服在飞中扑动。从楼顶能看见远处万家灯火和盘旋的马路。旋转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声响,李宇榕微微皱眉,两手困在身前,被那个穿着警服的人拉着走进了电梯中。
张宪摁下负一楼的按钮,两手插在兜里说:“京少和我联系了,放心吧,给你安排了个单人牢房。一日三餐都给你荤素搭配。”
等了半晌,身后的人竟然默不作声。
张宪扭头打量了他一眼,这人瘦巴巴的,皮肤是军队里少见的白皙,低着头垂着眼,一看就是个“乖乖牌”,谁能想到居然是个杀人犯呢。他啧啧两声,悠闲地吹起了口哨。和京念安认识四年了,也没见过他这么在乎个人,居然还打电话过来拜托他,这人看来对京念安来说不一般。
想着,他又从电梯反光的门上打量了李宇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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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军区医院。
沈瑜年盯着手术室门上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双目赤红。已经五个多小时了,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动不动,浑身发凉,似乎坠入了冰室一般,血ye都快被冻住了。有医生护士不断从那扇紧闭的门中进进出出,身上都染了刺目的红色,他们提着血袋,匆匆忙忙,都来不及打量一眼这个穿着军服枯坐了五个多小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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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拨到七小时前。
正当所有人即将完全撤离铁栅栏那一刻,姜鑫耳尖微动,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在射击场里听过无数次的声音,保险栓被拉动,击锤随之压倒,弹匣中的第一颗子弹清脆地被顶上膛——
电光火石之间,姜鑫爆发出了身体的极限,猛地向旁边扑倒。
沈瑜年也听到了风中夹杂的一声脆响,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就被一股力猛地摁倒在地。整个过程中有两声相差不到一秒的枪响,震的附近枯树上的黑鸟惊叫着飞起。孩童的哭叫和妇女的惊恐叫声穿透了耳膜,沈瑜年仰躺在地,他看着头上湛蓝广袤的天空,听到身上压着的人剧烈地喘息着,一股热流在两人交叠的肢体中缓缓流动。
“姜鑫!”沈瑜年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万分小心地将身上温热的身躯放倒在地,姜鑫痛地微微痉挛,他哆嗦着嘴唇,混乱艰难地喘息,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落入视线中的是那双熟悉的手套。
“呼叫军区的医生!快!”沈瑜年用手覆住姜鑫血流不止的腹部大喊着。
但是没有人行动。
一阵狂风怒卷而过,地上的砂石扬起又落下。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拿枪的年轻人。
他还维持着开枪时的姿势,细细地发着抖。他的嘴唇全无血色,整张脸像纸一样苍白。
他是猎狼队最好的射击手。无论距离和目标动静,他总能打出几近完美的十环。
所以、所以这不是真的······
黑色的枪支从李宇榕细白的指尖滑落,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个瘦小的孩子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从他小小的身躯下不断扩大范围,流成了一大片。刘寄虎急忙地跑过去俯身用手指摁在孩子的颈部,半晌,他看向众人摇了摇头。李宇榕像被摄走了魂魄,他呆呆地摇头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