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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双手颤抖的很厉害,不那么熟悉地拨弄着枪栓,然后流着泪瞄准、射击——
李宇榕大叫一声,满身冷汗地醒来,房间里没有窗户,他根本不知道是时间是怎么流逝的,他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只是囚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昏睡不止,梦魇像鬼魂一样缠绕着他。
李宇榕强忍着恐惧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他总是看到那孩子站在房间角落的昏暗处,浑身是血地沉默着。
清醒过来后,发生的一切就像破冰的寒水一样疯狂地涌入他头脑里。
忽然听到门锁咔嚓一声,李宇榕惊恐地瞪着门口,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京念安从那门后走出来,穿着件绸料的衬衫,挺拔简练。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看到李宇榕把自己蜷成一个团子裹在被子里不禁微叹一声。
“我给你带了点水果。”京念安把袋子放桌子上,拿出里面的盒子,“你不是最喜欢吃翠井的苹果吗?”
李宇榕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京念安抓起旁边的小刀,快速地给苹果去皮,淡淡地说:“还在里,没醒。”
李宇榕的心都揪起来,他看着京念安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姜鑫和沈瑜年没事吗?”
京念安皱眉,他起身,把那个削的圆润的苹果塞进李宇榕嘴里,冷道:“我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他从袋子里把一沓一沓装订好的4纸拿出来,这些都是他和律师这些天讨论过的一些内容,离第一次开庭还有四天,必须要准备充分他才能保住李宇榕。
李宇榕捧着苹果小口小口地啃着,其实他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也只是喝一点粥,愧疚和恐惧完全将他笼罩了,偏偏又没有任何人能和他说说话,告诉他外面是什么情况,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那孩子只要还活着,你就还有机会。”京念安定定地看进他眼里,平稳地说道:“李宇榕,你没杀人,你记住了。”
酸甜的汁水流进嗓子里,李宇榕忽然感到眼眶发热,他哽咽了一下,用力点头。
“现在最差的情况就是坐牢,十年起。”京念安毫不避讳地从最糟糕的结果开始告诉李宇榕,反正他相信有他在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最好的结果,一个是被外调流派,另一个就是三到五年的有期,不过后一种会直接吊销军籍。”京念安继续平静流畅地说下去:“现在我们向着第一种情况努力,所以你后天必须在法庭上否认一切罪证,明白吗?如果问你具体情况,你就说忘了。”
李宇榕咬住下唇,没有回答。
“我说什么你给我照做,你和我之间,我没说断了,你就还欠我的!”京念安看出李宇榕眼色中的犹豫,恶狠狠道,“李宇榕!你要是还想留我边上,你就不能认罪!”
李宇榕吓得微微颤抖,他很害怕,他想去看看那个孩子,跪下和他的父亲母亲道歉,而不是坐在这里听京念安讲怎么才能躲过他应得的牢狱之灾。
京念安吼完后就后悔了,他长出一口气,这些天他几乎不停地和各种人见面,应付各个部门的人。李宇榕在这个小小的安全的屋子里一无所知,可是外面已经闹翻了天,那孩子的母亲接受了许多家媒体采访,事态不断发酵,几乎上升到了族关系问题,这些天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西北地区的人在军区前举牌抗议,情况一直处于恶化的状态。
可是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两个人风平浪静。
京念安抿唇,微微弯身环抱住了李宇榕,轻轻在他耳边说:“小榕,我想你快点还了罪出来,然后咱俩好好的,成吗。”
李宇榕终于被温暖环绕住了,他立刻伸出双臂,紧紧地回答了这个拥抱。
京念安感受着怀里的身躯在细微地颤抖,心里微微叹气,太瘦了,他心想,庭审后得褒点汤给他养养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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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看,又来了!”
小护士小声地和身边的人说,“这都是第四天了。人家根本就不理他们嘛。”
“你儿子被人枪击了你能接受?”旁边的护士长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赶紧去问问比阿吉太太要不要出来见!”
小护士捂着头委屈地一路小跑。
看到比阿吉太太从脱掉隔离服出来时护士们都惊呆了。
比阿吉太太是个黑瘦的女人,她双眼红肿、神色坚毅,丈夫入狱、孩子昏迷不醒,这些磨难虽让她心碎欲绝却没有打倒这个在西北成长的女人。她裹着撒巴族祈求祥瑞的纱丽,从那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的房间走出,一步步地走向李宇榕的父母。
“你们,不要再来了。”她还不等两人说话就轻轻说道,“我们不可能原谅的。”
李宇榕的父亲穿着军装,他刚从军区下班赶来。他摘掉了帽子,向比阿吉太太深鞠一躬,沉声说道:“无论您接受与否,我们必须传达我们的歉意。我们会接受儿子应受的一切惩罚。”
李宇榕的母亲已经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