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日
一个不吉利的日子!愿天主保佑!
夜间创作是一个十分享受的经历。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而我也不怕被莫丽太太抱怨偷偷地打开通向无尽黑暗与沉默的夜下伊森河,而我的灯火在伊森河上的倒影糊糊得像是油画上随意无心的一笔;群星压河,黑魆魆的房屋在对岸与我相觑。
我能听到暗流的河水在我的耳道内以及我的血管中涌流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
乡下时我曾在晚上偷溜出房间摸入阁楼,通过阁楼的窗户走在屋顶上。乡下的土地十分空旷、寂寥,有时走两里路都遇不到一户人家,所以当时我的周围只有装饰有几簇树林的平原和笼盖四野的星空;我脚下的房屋里的生物都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安静。
我记得那不是哪个艺术家所描绘的星空,那是属于我的一个人的星空:极黑与极明相互映衬的星空。如果有什么能描述它的话,那一份渺茫的壮丽不是可视的媒介可以承载的
而当我沉醉在与伊森河的神秘思想共鸣时,隔壁约瑟夫的房间里传来了猴子的声音,天啊,他真的带回来了一只猴子!我预感到我的诗人的静谧生活沉入了伊森河。
他应该给它戴上口枷。也该给自己戴上一个。
天知道早上看到他侃侃而谈他的那位导师的奇思妙想而那只穿着儿童衣服坐在我斜对面的猴子——狗屁的融入人类生活实验——我是多么的崩溃。
一只龇牙咧嘴和朝我喷饭的猴子,和一个把龇牙咧嘴当作笑容以及把朝别人喷饭当作喜爱的表达方式的约瑟夫
见鬼!
五月二十日
难以想象我竟然已经忍了那只猴子一周,整整一周!
而莫丽太太竟然慈爱到对着一只像马戏团逃脱出来的猴子表达关爱,也许这是因为她和约瑟夫都姓马杜里?]]?
我的下限每天都在刷新,也因为一只猴子
难道我真的要做一回诗人的烈士?呕!
而蒙特利的玫瑰诗人天天混迹酒吧派对,真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
今天我遥遥地看见了在海lun酒吧门口的契维诺,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但是我走近时他们已经分开了。
那个人穿着风衣,身形颀长而挺拔,倒不像契维诺这种混迹酒场脂粉的花花公子一样能坐不站、能躺不坐的慵懒模样。加之今天是周末,契维诺身边竟然没有他往常的那帮酒rou朋友。所以我猜想,那应该是伯纳德。
我请契维诺喝了一杯,以报答十几天前他托人把我带回家。
他情绪不怎么好,但是还是应下我的邀请。我们坐在吧台上,昏黄的灯光沉淀在酒杯里,分辨不清是黄色是澄清的酒ye,搅动着我麻木的味蕾,我的大脑昏昏欲睡或者即将无声崩溃。沉默挤满了我们周身,我感觉到一种无法呼吸的尴尬。
蒙特利的社交玫瑰打破了沉默。
契维诺询问我的家乡,我简略地介绍了一下我的家庭;说实话,一个厨子家庭能有什么出色的地方,有些事情想想都十分枯燥无聊,但他还是能听得津津有味,或者是假装听得津津有味。谁知道呢,“社交玫瑰”!
何况我对于自身的家庭,不大满意——任何一个怀揣壮志却出生贫贱、被父母身份绞紧未来出路的人都会心生不满:为什么,自己降临在这么一个卑微的家庭——无法给予自身尊严和资源。
我可能抱怨了一些,但很快止住了话题。
光晕在他的睫毛上跳跃,而他的眼眸中却无灯火——我感觉受到了无视和冒犯: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位愿意与他交谈的人,何况我对他的感觉正在由坏转好。好吧,他不买账。哼哼,谁在意呢!
当我谈到我在乡下的妹妹时,他似乎才回过神,抿了口酒说:乡下姑娘。
我想了一下我妹妹:两条麻花辫,数不完的雀斑,穿着母亲过大的衣服,嗓音尖利得像只公鸡。
我点点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乡下姑娘。
契维诺哼了哼,突然问我和金盏花夫人是否是旧识。
我否认了这一说法,我根本不记得见到过金盏花夫人——如果有,我怎么会忘记。
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埋藏了很多故事——我可能不想知道但是十分好奇的故事。
契维诺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我他问这个问题的初衷,那我也不会不识趣地追问,换个话题——比如说刚才在海lun酒吧前的伯纳德。]]?
我问出口便觉得契维诺的神情不一样了,混合着恼怒、不甘、懊悔。
哇哦,真难得见到蒙特利的玫瑰诗人这般神情,伯纳德是抢了他情人吗?自然,我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但他的失态很快被遮掩去,留下一个完美的玫瑰诗人,优雅而自信——的自大狂。
当我问到我是否有荣幸和伯纳德交流诗歌时,契维诺的态度简直称得上过分,他批评我的诗歌一文不值——虽然他只说了一个含糊的单词,但是我从他的神情里看出来了——